朝阳爬上山头，给薄雾镀上一层金边。
山峦连绵起伏，隐没在晨曦中。
驿道蜿蜒，消失在密林深处。
黄蓉停下脚步。
她转过身，盯着陆展元的后背。
“回家？”
她语气轻飘飘的，带着一丝玩味。
“陆大哥就想用这两个字，打发我？”
陆展元牵着马，也停了下来。
他没有回头，沉默着。
黄蓉往前走了几步，逼近陆展元。
“我问你，你到底选谁？”
她声音拔高，带着一丝压迫感。
“你今天不说清楚，就别想走！”
陆展元转过身，眉头拧成疙瘩。
“黄蓉，你别逼我。”
他语气低沉，带着一丝烦躁。
“我说了，我谁也不会放弃。”
黄蓉笑了，笑得有些凄凉。
“谁也不会放弃？陆大哥好大的口气！”
她往前一步，几乎贴在陆展元身上。
“你以为你是谁？脚踏两只船，你就不怕翻船吗？”
陆展元避开黄蓉的目光，看向远方。
“我去跟七公辞行。”
他丢下一句话，绕过黄蓉，牵着马往前走。
黄蓉愣在原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想起之前在客栈里，她对穆念慈的威胁，被陆展元听了个正着。
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瞬间蔓延全身。
她顾不上其他，提起裙摆，朝陆展元追去。
“陆展元，你给我站住！”
她一边跑，一边喊，声音里带着一丝慌乱。
“你听我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陆展元充耳不闻，脚步越来越快。
黄蓉拼命追赶，却始终无法拉近距离。
两人一前一后，在蜿蜒的山路上疾驰。
朝阳越升越高，山间的雾气渐渐散去。
金色的光芒洒在他们身上，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风呼啸着，吹乱了黄蓉的发丝，也吹散了她声音。
直到日上三竿。
陆展元停下脚步。
他站在一棵古树下，回头看着黄蓉。
黄蓉也停了下来，扶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
她胸口剧烈起伏，脸色苍白，汗水浸湿了衣衫。
陆展元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黄蓉抬起头，对上陆展元的目光。
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两人就这样对峙着，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
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响声。
几片枯叶飘落下来，落在他们脚边。
日头偏西。
山风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飞舞。
陆展元转身，朝山下走去。
黄蓉望着他的背影，嘴唇翕动，终究没有发出声音。
……
半个时辰后。
陆展元走到一处开阔地。
洪七公和郭靖正坐在火堆旁烤着叫花鸡。
浓郁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
郭靖抬头，看到陆展元，立刻站起身。
“陆大哥！”
他脸上带着笑，语气里透着喜悦。
洪七公抓着油腻腻的叫花鸡，斜睨着陆展元。
“小子，舍得回来了？”
他语气调侃，带着一丝戏谑。
陆展元走到火堆旁，盘腿坐下。
“七公，我来向你辞行。”
他语气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
洪七公撕下一块鸡肉，塞进嘴里。
“走？去哪儿？”
他含糊不清地问，眼睛却盯着陆展元。
“回家。”
陆展元接过郭靖递过来的水袋，喝了一口。
洪七公咂咂嘴，把手里的叫花鸡递给郭靖。
“可惜了，以后吃不到蓉儿那丫头做的菜了。”
他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丝惋惜。
郭靖接过叫花鸡，默默地啃着。
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郭靖，我教你的练功法子，你要勤加练习。”
陆展元看着郭靖，语气郑重。
“等下次见面，我把重剑剑法传给你。”
郭靖猛地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
“真的？”
他语气激动，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陆展元点点头。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笑意。
洪七公把剩下的半只叫花鸡吃完，抹了抹嘴。
“行了行了，别腻歪了。”
他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
“小子，你爱去哪儿去哪儿，老叫花子我可管不着。”
他摆摆手，转身朝树林走去。
“走了走了，眼不见心不烦。”
他的声音远远传来，带着一丝洒脱。
……
夕阳西下，天边染上了一层橘红。
陆展元牵着马，走在山路上。
郭靖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去。
风吹过树林，发出沙沙的响声。
几只归巢的鸟儿，从天空掠过。
暮色四合。
远山笼罩在一片青灰中，几缕残阳如血，映红了天边。
山道蜿蜒，陆展元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暮色里。
郭靖收回目光，低头看着脚尖。
他手里还攥着半只吃剩的叫花鸡，油腻腻的。
风吹过，带来一阵凉意。
他紧了紧衣衫，转身朝树林走去。
洪七公正坐在树下，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
烟雾缭绕，遮住了他的脸。
郭靖走到他身边，默默地坐下。
“怎么，舍不得？”
洪七公吐出一口烟圈，声音低沉。
郭靖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那小子，脾气倔。”
洪七公又吸了一口烟，眯起眼睛。
“不过，心眼不坏。”
他顿了顿，侧头看着郭靖。
“倒是你，傻小子一个，以后可别被人骗了。”
郭靖抬起头，嘴唇动了动。
“陆大哥，不会骗我。”
他语气低沉，带着一丝委屈。
洪七公笑了笑，没再说话。
两人静静地坐着，任凭暮色将他们笼罩。
……
夜幕降临。
山间一片漆黑，只能听见风声和虫鸣。
黄蓉独自一人走在山道上。
她步履蹒跚，脸色苍白，嘴唇干裂。
她已经追了很久，却始终没有看到陆展元的身影。
她心里有些慌乱，也有些后悔。
她不该那么任性，不该说那些伤人的话。
可是，她又拉不下脸去道歉。
她咬着嘴唇，心里乱成一团。
她停下脚步，扶着路边的一棵树，大口喘着粗气。
她抬起头，望着漆黑的天空。
几颗星星零星地闪烁着，显得格外孤单。
她心里涌起一股无助感，眼泪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她蹲下身子，把头埋在膝盖间，肩膀微微颤抖着。
她就这样哭了好一会儿，直到眼睛都哭肿了，才慢慢止住哭声。
她抬起头，用袖子擦干眼泪，站起身。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朝前走去。
她知道，自已必须找到陆展元，必须向他道歉。
……
月亮升起来了。
清冷的月光洒在山间，给大地披上了一层银纱。
黄蓉终于走出了山道。
她站在一片开阔地上，四处张望着。
她看到远处有一堆篝火，火光在夜色中跳动着。
她心里一喜，加快脚步朝火光走去。
走近了，她才看清，火堆旁坐着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她，一动不动，像是一尊雕像。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陆大哥……”
她轻声唤道，声音有些沙哑。
那人没有反应。
她走到他身前，这才看清他的脸。
陆展元闭着眼睛，靠在一棵树上，像是睡着了。
他脸色有些苍白，嘴唇紧抿着，眉头微微皱起。
黄蓉心里一阵酸楚。
她知道，他一定很累，也很难过。
她蹲下身子，轻轻地碰了碰他的胳膊。
“陆大哥，你醒醒……”
陆展元缓缓睁开眼睛。
他看着黄蓉，眼神有些迷茫。
“蓉儿……”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疲惫。
黄蓉看着他，眼泪又涌了上来。
“对不起，陆大哥，我不该那样对你……”
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陆展元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
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没事了，都过去了。”
他语气温柔，带着一丝宠溺。
黄蓉扑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失声痛哭起来。
陆展元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没有说话。
月光下，两人的身影紧紧地依偎在一起，显得格外温馨。
暮色沉沉，山林间弥漫着薄雾。
黄蓉足尖点地，身形骤然加速，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密林深处。
陆展元眉头紧锁，胸口憋着一股郁气，双拳攥紧又松开。
……
半个时辰后。
小镇灯火渐次亮起，喧嚣声隐约可闻。
陆展元翻身下马，将缰绳抛给迎上来的店小二。
“客官，您可算来了，楼上雅间备好了酒菜，说是故人相候。”店小二满脸堆笑，殷勤地引路。
陆展元脚步微顿，心头划过一丝异样。
……
雅间内，热气腾腾的饭菜摆满一桌，酒香四溢。
陆展元独自落座，目光扫过桌上的菜肴，皆是他平日里喜欢的口味。
他心头涌起一股暖流，随即又被强行压下。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一定是她，也只会是她。
他放下酒杯，神色复杂，终究没有动筷。
……
翌日清晨。
陆展元策马疾驰，官道两旁的景物飞速后退。
临近晌午，一座气势恢宏的庄园出现在视野尽头。
朱漆大门，高墙耸立，门匾上“陆家庄园”四个大字遒劲有力。
五年了。
陆展元勒住缰绳，翻身下马，深吸一口气。
他迈开步子，踏上青石台阶，每一步都显得格外沉重。
他推开大门，跨过门槛。
院子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出来吧！”
他站定，转身，冲着空荡荡的院落，声音低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