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觉得自已跟他一点都不熟,甚至于都不知道他的名字,老板只喊他老,她想,那他应该是姓陈。
直到后来两个人单独见面的时候,她才知道,他不姓陈,晨是他的名字,他的姓是个稀有姓氏郏,第一次见的人都说不认识怎么念,所以大家才喊他,老晨。
林嘉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个字念郏(jiá),也是后来才知道,他其实很不喜欢这个姓氏,跟着妈妈回来她的家乡之后,周围的小伙伴,班级里的同学,从来都没有跟自已同一个姓氏的,被反衬得很特别。
而“特别”对于想要融入新环境的小朋友来说,从来都不是一个良好的特征。
“小时候还想过18岁了就去改姓,跟我妈姓。但长大以后,发现独特也不全是坏事。”
后来的他在跟林嘉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是一种释然的状态,林嘉很羡慕,羡慕他从容到能和自已和谐相处的状态。
老晨其实也不算老,27岁,比林嘉大两岁。
林嘉在女性市场中是个不能再拖的结婚年龄,而老晨就刚刚好,两个单身男女,适婚年龄,谈的是婚姻大事,也不全是婚姻大事。
老晨来的那天是个雨天,雨水差点漫过了工作室的门槛,工作室里堆着不少快递箱,装着重要的货物,绝对不能被水泡着了。
老板在工作室里把快递箱一个个往桌子上搬,而她一个人手忙脚乱地,拖把、抹布都用上了,雨水还是不断地涌进来。
观察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是门口下水道入口被堵住了,过量的雨水无法流通,这才都涌到了工作室门口来。
林嘉只能一手撑着伞,一手用力拨开了门口下水道口上的塑料袋,那破烂的塑料袋在水的压力下粘得很近,她废了很大力气才把它扒开,溅到自已满身都是污水。
塑料袋破裂残存的塑料薄膜还黏在她的手指上,指节上是刚才用力勒出来的红痕。
但她也没空管自已了,看到塑料袋被她拉起来,下水道口通畅,才让雨水顺势而流,过大的水流形成了一个小漩涡,“轰隆隆”地往下而去,也避免了工作室“水漫金山”的情况。
她湿哒哒的裤脚还黏在腿上,手上是扒拉完垃圾的脏污,整个人狼狈不堪,潮湿又苍白,与垃圾为伍。
而他开着他的小汽车,一身白色T恤搭配驼色休闲裤,银质边框的眼镜甚至没有一丝起雾,浑身干爽地来到了工作室里。
开口就是想跟她单独聊一聊,她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搬完快递全身都被快递箱蹭得有些脏的老板翻了个白眼,交代林嘉关好店,自已从后门去开车走了。
“我大致了解了一下你的情况,是这样的,我现在有个建议,嗯,或许说是请求,你听听看合不合适,再给我个答复,可以吗?”
略带沙哑的声音在工作室里响起,听在林嘉耳朵里,像是和外头的雨水都融合在一起,湿漉漉地冲刷着她。
她不明所以,只能先点了点头。
“我想请你...跟我登记结婚。”大概也是知道自已说的话有多离谱,他声音放得有些轻,甚至断断续续的。
而林嘉,听完后没有任何表情。
看了看干干净净的他,又低头看了看此时此刻尤为落魄的自已。
沉默了片刻,突然站起来,刚想往门外冲。
他反应迅速地站起来,一把拉着她的手,语速变得尤其快。
“等等,你先等等,别害怕,我有一套两室一厅的小房子,你只要付给我10万块钱,其中一间房就卖给你,客厅共用,为了保证你的利益有效,我们可以登记结婚,领个证,夫妻权益有法律的保证。我,是这个意思。”
他干燥的手很绅士地只是握在她淋湿的外套上,没有接触到她的皮肤。
泛着青筋的手臂略微绷紧了显现出薄肌的轮廓,干燥温暖又有力气,隔着淋湿的外套都好像烫到了她一样。
林嘉在他的话语中,渐渐减轻了挣扎,第一时间推开了他的手。
而看她冷静下来,他也松了一口气。
继续说“我最近手头有点紧,这个房子也不完全是我的房子,我爸妈在我小时候就离婚了”
“这房子是离婚的时候,我爸说买给我的,但在我妈名下,我现在想要拿回来,我妈想要我结婚,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帮我这个忙。”
林嘉努力消化这段话,歪着头,疑惑地说
“10万块钱买一半房子?”
他顿了顿说,“8万块也行,我......比较急着用钱。”
“可是,我没那么多钱,只有3万8。”林嘉想了想,还是开口想要婉拒他。
“没关系,3万8就——”
林嘉充满质疑的眼神看着他,他顿了顿又说
“就当分期付款了,我先在你老板那里预支你的薪水,以后每个月少发2000块,到付清为止,你觉得可以吗?”
“那老板她能同意?”
“这个我去跟她说就好了。”郏晨信誓旦旦地说。
“只要你答应了,其他事情包在我身上。”
“你看你同意的话,第一你只要8万就可以拥有自已一半的房子,本地房价8万块也买不到一个小房子的,还能分期付款。”
“第二你不用再被迫去相亲结婚换彩礼钱。我们只是登记结婚,实则是室友生活,我不会干涉你的任何生活。一举两得,对你来说,是很值得答应的。”
林嘉被说得有点心动,在脑子还没转过弯之前,就被郏晨拉着去登记结婚了。
他们登记这天,是个大雨天,拍出来的证件照,感觉都湿漉漉的,但两个人倒是都礼貌地保持了微笑。
她那天离开家里之前,拿走了自已所有的证件,包括她独立的户口本。
郏晨还奇怪她怎么自已拥有一个户口本,她说了实话。
小时候寄在老舅家,因为爸妈想要再生一个,长大后,老舅去世了,他的子女也搬走落户到其他地方了,她爸妈没让她把户口迁回来,反而自已成为了一个户主。
郏晨听完没说话,只是定定望着她,手抬起来又放下了。
林嘉不太好意思,理了理自已的头发,两个人领完证一起去吃了一顿酸菜鱼,很意外她和他的口味居然蛮接近的,那一顿酸菜鱼吃得很愉快。
第二天他拿来了房产证,随后,林嘉马不停蹄,搬进了她拥有一半产权的两室一厅。
距离工作室开小电动车不到10分钟的老小区,4楼,十几年前的房子,跟市区其他新小区对比起来,已经不算新了。
但林嘉在这个瞬间,仍然觉得自已像是做梦一样。
以至于她完全忘记了,为什么郏晨会那么了解她的现状,又会这么刚巧提出一个她无法拒绝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