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小区的好处在于附近的配套公共设施比现在很多新小区都要齐全,单纯从面积上来说的话,郏晨和林嘉她们住的这个小区附近的公园,可以说是全市数一数二大的。
从前规划的时候,可用地表面积还是挺多的,于是建造了一个很大的绿植公园,到现在人口多了,楼盘也多了,配套的绿化面积越来越小,从环境上来看,反而不如老小区景观好。
林嘉缩在公园角落里的一棵大树背后的石头长椅上,这位置偏僻,平时也少有人来,更不要说她现在还藏在大树后,恨不得把自已整个人都缩起来,不让别人发现。
她知道自已这样其实很不错,遇到问题都不会正面上去,迎刃而解,只会跑掉,躲起来,逃避问题,当一个懦弱的逃兵。
她是想自已狠狠唾弃自已的,但面前这个人从刚才跟着她到现在,还蹲在了自已面前,手里甚至拿着汤勺,一身清爽干净的休闲打扮,一张冷淡清俊的脸,搭配起来不伦不类的,尤为可笑。
她心想,幸好围裙有摘下来,不然就更显眼了,虽然现在拿着一把汤勺在公园里站着也很显眼。
隔着泪眼,她看到了那把汤勺降低了高度,随着拿着它的人蹲了下来,她和汤勺现在算是平视了,她盯着汤勺反光里的自已,双目红肿,表情乱七八糟的,一看就觉得狼狈。
好丢脸啊,她把头埋进膝盖里,蜷缩着坐着。
为什么每次丢脸都在他面前,所有负面的情绪都在他面前展开,她感觉自已像是光秃秃的,里子底子都被透得光光了。
郏晨看着在自已面前蜷缩成一朵蘑菇样子的女孩,觉得心疼同时也觉得她可爱得让人想笑,他一边拿着汤勺,一边蹲下来,空出一只手,摸了摸“蘑菇”的头。
没说多余的话,就是陪着她在大树后待着,静静地待着,等着她情绪平复下来。
别问,问就是现在她觉得难过伤心又丢脸,还有些尴尬。她没预料到有人会跟着她出来,她逃跑计划里从来没有计算过这一点,也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点。
反正每次等她冷静完了,她又会自已假装没事的出现在大家面前,给她一点时间,她可以收拾好自已,戴上完美的面具,重新开始的。
但现在他什么都知道了,什么都看到了,格外让她多了一丝尴尬。她在心底叹了口气,脑子里想起很多事情,想起爸妈的辛苦,想起那一巴掌,想起实习跑回来的弟弟,想起厨房里还煮着的花甲汤,最后思绪都落在了这把能照见她样子的汤勺上。
她默了默,在公园里吹够了风,她也冷静下来了,接过了郏晨手里的汤勺,她想,总不能让一个大帅哥陪着自已跑出来,还要拿着这把汤勺跑回去。
郏晨看她拿过自已手里的汤勺,笑了笑,也没说什么,在她要站起来的时候,扶了她一把。牵着她细细的腕骨,他不由自主地了腕骨凸起的骨头,她的手腕很细,细得他食指和拇指圈住之后还剩余一节半的指节。
明明这段时间已经在努力投喂了,但还是很瘦,让他开始反思自已在网上找的食谱是不是没什么用,需不需要找个营养学方面的专家问问。
她在他手指圈住自已腕骨的时候就停下来了,肌肤之间的摩擦,让她下意识把手抽了出来,抬头就看到他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表情很是认真。
“走吧,花甲汤都要熬干了。”林嘉低声说着,也不知道林家耀这个眼里没活儿的有没有帮忙把炉子关掉,这样突然都跑出来真的很危险。
“没事,我有关炉子。”林嘉的话拉回了郏晨的思考,他回答着,在厨房听到两姐弟有些争执的时候,他就已经关掉炉子了,一直在准备走出去,只是用的是砂锅,所以才一直有咕噜咕噜的声音,让林嘉以为炉子上还煮着。
林嘉不得不感叹一句,“还是你想的周到。”不像她,情绪这么不稳定,疯起来不管不顾的,也没考虑那么多,还是被情绪裹挟了,这个认知让她很低落,她没了说话的兴致,沉默地往前走。
郏晨看她突然又沉默起来,走了几步,想了想还是跟她说。
“跟你商量个事,可以吗?”郏晨停下了脚步,他们刚好走到了小篮球场旁边,篮球场内是青少年们在热血沸腾地打篮球,运球、接球、跳跃、投篮,欢呼声响起,也夺走了林嘉的目光。
她看到那个少年猛地一蹬地,像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篮球仿佛与他的手掌融为一体,随着他的节奏上下跳动,如闪电般冲向篮筐。来到篮下后,他高高跃起,身体在空中舒展成一道优美的弧线。同时,他用力将手中的篮球向上抛出,篮球在空中划过一道高高的抛物线,准确无误地飞向篮筐。
“哐当”一声,篮球应声入网,整个球场都响起了热烈的欢呼声和掌声,连林嘉都忍不住想为他鼓掌了,这一场赢得相当漂亮。
她是在欢呼声和掌声里听到他这句话的。
“那是我们的家,也是你的家,以后有任何不开心的事情,不用离开,也不用跑出来,那是你的地盘,你想让谁离开就让谁离开。”他顿了顿,“包括我。”
“那是你的家,由你来决定的。”
话语随着掌声一起在她耳边响起,震动着她的耳膜,让她有一瞬间的耳鸣,心跳声“咚咚咚”的,好像要跳出来和篮球场上那颗跳动的篮球一起运动。
那天秋高气爽,风很好,打篮球的少年很好,手里拿着的汤勺很好,眼前这个坚定又温和安抚着的男人,也很好,好得让她有一瞬间的眩晕。
她捏紧了手里的汤勺,好像要抓住些什么才能让自已淡定下来。
他不止给了自已一个房间,给了自已一半的房子,还给了自已,一个“家”。
一个不需要逃出去,不需要躲出去,也不会被人赶出去的“家”。
林嘉觉得自已想哭,又想笑。
最后也只是对他挥舞了手里的汤勺,轻轻地说一句。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