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崔令淼大惊小怪,实在是这两样东西往日里都不是她能得到的。
银骨炭是除了御供外,神都内最上等的冬日炭火了。
炭白霜,无烟,不易熄,且寥寥几块便能温暖一夜。
这几筐,足以让她撑到天气和暖一些了。
而雪缎就更是难得,在神都贵女中都属于抢手的珍品。
崔令窈获封县主后,宫里赏下了不少东西,她也都让婢女按份儿给各房送了去。
崔令淼自然也有份。
一对白玉镯,玉色极好,崔令淼喜欢得不得了,珍而重之地放到了自已的妆奁中好生收了起来。
除此之外也是有一些绒花之类的小物件儿。
原来,县主给二姐姐的竟是雪缎。
崔令淼心中暗道。
虽然不知崔令仪为何突然转了性子,但面对这份好意,她自然是要千恩万谢地收下。
被灵芝这么一打岔,继续留在这儿绣花也是不合适了。
灵芝告退后, 崔令淼让连翘收起了绣线和绣棚,主仆二人起身准备回自已的院落了。
行至花园旁的假山时,崔令淼的脚步却是一停。
“三小姐。”
离澜朝着崔令淼规矩行礼道。
“你是县主身边伺候的吧?”
比起崔令仪,一向谨慎的崔令淼已经迅速接受了县主这番称呼。
“是,奴婢离澜,如今在县主身边伺候。”
离澜刚刚将武夷真带至葳蕤苑内看诊。
如今,她是得了吩咐,特意在这里等候崔令淼的。
“可是县主有什么吩咐?”
见离澜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崔令淼心中也是有些泛起了嘀咕。
难道,大姐姐如今得了县主的尊荣,打算清算她和崔令仪吗?
不,崔令仪好歹是伯爵府的嫡女,父母疼爱,一母同胞的兄长也是争气的,崔令淼便是如今成了县主,她也不能随随便便对其下手。
自已这种无所依靠的,或许才是她立威最好的选择。
如此一想,崔令淼心中越发忐忑。
不想,离澜却是摇了摇头。
“奴婢得了县主吩咐,特来救三小姐一命的。”
救自已一命?
崔令淼的一张俏脸刹那间变得惨白。
什么意思?
三日后。
“如何了?”
韶光苑内,崔令仪半躺在贵妃榻上,她的一双柔荑放在一旁的玉枕上,灵芝正跪在脚凳上为其小心翼翼上药。
她手指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想来花朝宴前应当能够恢复如初。
不过,崔令仪已经不打算在花朝宴上抚琴了。
她前些时日太过心焦,一心只想压过崔令窈,反倒让本来算得灵动的琴技一步步走入了牛角尖,越弹越是落了下乘。
痛定思痛,崔令仪想,她若是就执着于琴技,便一直逃不开上一世的阴影,反倒发挥不出自已的风姿。
自已长于着装打扮,上一世入宫后,她也得了不少养容的秘方,若不是裴玠不解风情,她也不至于最后为了铤而走险落得那般田地。
所以这次花朝宴,崔令仪精心准备了衣衫和首饰,更是特意重金命人调制了珍珠养容膏每日涂抹,沐浴的水都是用了特制的鲜花汁子调香……
一切准备,只为了自已在花朝宴那日以最好的状态出现。
“奴婢得了教训,不敢太过近前打听。不过,大小姐已经数日未曾露面了,葳蕤苑的人进进出出也都面带愁色。想来如今情形是不大好了。”
知晓自家小姐厌恶崔令窈,所以灵芝也不敢称呼县主,只还用大小姐称呼着。
“如今还只是红疹就面带愁色,马上,这些红疹便会变成脓疮,一片片溃烂下去,我倒要看看,到时候她还能不能耍起她那县主的威风!”
那日被逼着行礼的羞辱,崔令仪至今都咽不下去这口气。
唯有想到崔令窈将要落得的下场,她才能勉强纾解心中的怒火。
“对了,崔令淼那边儿可有动静了?”
闻着屋内沁人的熏香,崔令仪满意地微阖双眼。
她不愿去模仿如今的崔令窈,一则落了下乘,极容易一辈子做其替身。二则也容易被崔令窈发现,到时候露了端倪。
不过,她却可以跟上一世成为皇贵妃的崔令窈学习一二。
毕竟,那时候的崔令窈,是裴琰一手娇养出来的模样,也是他最喜欢的模样。
崔令仪告诉自已,她不是在模仿崔令窈,而是提前让自已变成裴琰心中那个最为满意的模样。
她上辈子在冷宫中听闻,新帝其实喜爱栀子的香气,但又不喜太过浓烈的味道,加之栀子香气落在男子身上总是有些格格不入,所以多年来虽喜爱栀子,却一直未曾让人种植,也甚少有人知晓其喜爱栀子这一点。
结果,皇贵妃调制出了一款熏香,名为雪魄清风。
是将栀子的香气融入到了各色的香料中,味道清幽却又雅致非常,竟是让陛下格外喜爱。
崔令仪没闻过那味道,自然也无法完美复刻。
不过,她凭借自已对于那香的理解,再加上通过张氏重金在外请的几位制香大师,也调制出了和她在冷宫中听闻的描述大差不差的香。
她也为其取名雪魄清风。
虽是一样的名字,但此雪魄清风非彼雪魄清风,此香出自她之手,她自然也会在花朝宴上以这雪魄清风熏制衣物,让周身沁满此香。
信王殿下必定会喜欢。
而自已也必能凭此为信王殿下留下一个极好的印象。
不能弹琴又如何?
一个恰好能够戳中他心中所想的佳人,不比抚琴一曲来得更深入人心?
“三小姐那儿没有那么快见效,不过小姐放心,花朝宴前定然也会有个结果了。”
灵芝一边回话,一边心惊胆战。
她如今越发有些害怕自家小姐了。
若说大小姐和她有些仇怨,她下毒报复还总算有个理由。
可三小姐这些年可是一直待她事事恭敬,甚至都能称得上讨好了。
小姐何至于此?
可灵芝清楚自已只是个奴婢,她若真把心中的话说出来,自已的命怕也是到头了。
所以,心下嘀咕归嘀咕,崔令仪吩咐的每件事,她也都是尽心尽力去办。
“小姐,上好药了,奴婢帮您再用珍珠养容膏敷面吧。”
灵芝净了手,又取来了珍珠养容膏,准备像往日那般为自家小姐涂面。
突然,她神色一惊。
小姐的颈后,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