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强的呼吸微弱如游丝。
李卫国把家里唯一一张床让出来,雪梅正用湿毛巾擦拭弟弟脸上的血污。振华坐在床尾,盯着自己脚踝上那个突然变得明显的圆形疤痕——六十年代初,他才五六岁时,一定发生过什么。但为什么毫无记忆?
"他失血太多。"雪梅检查振强缠满布条的左手,"但奇怪...伤口边缘有愈合迹象。"
振华凑近观察,果然看到布条缝隙间有新生的皮肉。更诡异的是,那些新生组织表面隐约有暗红纹路,与雪梅脖颈上的极为相似。
"血珀在修复他。"雪梅轻触弟弟的额头,"我能感觉到...他体内有什么东西在与我的血珀共鸣。"
振华翻开母亲笔记本中关于血珀分割的那页,父亲潦草的笔迹提到:"振业得'根'藏左足,振华得'脉'藏右腕,振强得'蕊'藏..."藏在哪里?最关键的信息偏偏缺失了。
他拿起那个从铁箱中取出的小铁盒。盒子没有锁,但接缝处被某种暗红色物质密封,触感像凝固的血。当他的手腕印记靠近时,那些物质突然软化,盒盖自动弹开。
盒内是一块折叠的丝绸,上面用血写着几行字:
"吾儿亲启:
若读此信,必是血珀轮回重启之时。唐家女子为宿主,男子为容器,此乃衡山血誓之约。振业承商业根基,振华继技术脉络,振强传艺术灵蕊。三子各藏血珀碎片,唯待宿主血脉唤醒。然切记——血珀同频之日,便是遗光索命之时。母字 1963.8.15"
信纸背面是一幅简笔画:三个男孩手拉手围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每人身上标着一个古文——"金"、"木"、"水"。婴儿位置则写着"火土同宫"。
"这是什么意思?"李卫国困惑地问。
振华却如遭雷击。他猛地扯开振强的衣领——在弟弟左锁骨下方,赫然有一个淡红色的花苞状印记!与他和雪梅的印记不同,这个图案更加精细,像是含苞待放的莲花。
"'蕊'...藏在这里!"振华声音发颤。他拉起自己的裤腿,脚踝疤痕此刻清晰可辨,形状像树根;又露出手腕的凉粉刀印记。三个标记,三种形态。
雪梅突然捂住右肩,印记处传来剧烈灼痛:"有什么...要来了!"
几乎同时,院外传来汽车急刹的声音。李卫国扑到窗边,脸色大变:"是那辆黑色轿车!我在衡阳见过!"
振华迅速合上铁盒,将母亲的信塞进内袋。透过窗帘缝隙,他看到三个穿中山装的男子下车,其中一人正是那个断指的圆眼镜!但此刻这人看起来狼狈不堪——眼镜碎了,西装沾满泥浆,右手缠着绷带。
"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李卫国抄起门后的铁锹。
振华低头看自己手腕的印记——它正发出微弱的脉动红光,与雪梅肩头的印记闪烁频率一致。而昏迷中的振强,锁骨下的花苞印记也开始泛红。
"是我们...我们在互相吸引。"振华恍然大悟,"血珀碎片想要重组!"
门外传来粗暴的敲门声。断指男子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一反之前的阴冷,竟带着几分恳求:"唐振华!我们不是来抓人的!南岳出事了,需要宿主帮忙!"
"放屁!"李卫国怒吼,"你们刚烧了我家柴房!"
"那是总会激进派干的!"另一个声音急切道,"我们衡阳分会只想要和平解决!王副局长可以作证!"
振华和雪梅交换了一个眼神。这太反常了——几小时前还要置他们于死地的人,现在却来求援?
雪梅突然瞪大眼睛:"哥...我看到了...南岳大庙...好多血..."
她的瞳孔扩散,声音变成双重叠加——阳春桃的记忆再次浮现!振华赶紧扶住摇摇欲坠的妹妹,自己的手腕印记也突然灼痛。一幅画面强行闯入脑海:
南岳大庙的青铜香炉倾倒,暗红液体从炉内汩汩流出,在地上形成诡异的符文。七个缺指男子围成一圈,每人手持一块血珀碎片。中央跪着三个年轻女子,手腕都被割开...
画面切换,振华看到衡山某处山洞内,数十个玻璃培养舱排列整齐,每个舱内都漂浮着一个人形——全是年轻女性!她们手腕内侧都有淡红色的凉粉刀印记!
"他们在...批量制造宿主?"振华脱口而出。
门外的交谈声戛然而止。接着是一声闷响,门板剧烈震动——他们在撞门!
李卫国用肩膀顶住门,大喊:"从后门走!我带振强!"
振华拉起神志不清的雪梅向后窗移动。就在此时,床上的振强突然睁开眼睛——那双眼白完全变成了血红色!
"七月十五...月过中天..."振强的声音不是他自己的,而是带着一种古老的山野腔调,"血珀同频...三才归位..."
他机械地举起左手,那些包扎伤口的布条突然燃烧起来,露出下面己经完全愈合的皮肤——暗红纹路组成了清晰的莲花图案!与此同时,振华脚踝的"根"印和手腕的"脉"印同时大亮,雪梅肩头的凉粉刀印记射出一道红光,与三个兄弟的印记相连!
"砰!"
房门被撞开。断指男子冲进来的瞬间,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唐家西兄妹被西道红光连接,在空中形成一个完美的菱形。振强悬浮在床铺上方,双手平伸,锁骨下的花苞印记完全绽放,露出中心一点耀眼的金芒。
"天呐...自然同频..."断指男子喃喃道,竟忘了抓捕,"没有引导者...怎么可能..."
雪梅突然发出一声非人的尖啸。屋外院子里,所有植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爬山虎如巨蟒般窜入窗户,缠住闯入者的手脚。一棵老梨树的根系破土而出,将门外的轿车掀翻!
振华则感到一股奇异的力量涌向双臂。他下意识地朝铁锹伸出手——那铁锹竟凌空飞入他掌中,金属部分变得通红柔软,像橡皮泥般随他意念变形!
"走!"恢复清明的振强从空中落下,拽起雪梅就往后门冲,"同频状态撑不了多久!"
西人跌跌撞撞冲出院子,跳上李卫国事先发动的拖拉机。断指男子被疯长的植物困住,正疯狂按着手中的通讯器:"目标往南岳方向去了!重复,目标往...啊!"
一株野蔷薇缠住了他的喉咙。
拖拉机在乡间小路上颠簸。振强喘着气解释:"遗光会分裂了...衡阳分会反对总会的人体实验。他们想用传统方式获取血珀力量..."
"什么传统方式?"振华握着自己逐渐恢复正常的手腕。
"南岳血祭。"振强露出痛苦的表情,"七家宿主血脉献祭,开启'火土同宫'...就是母亲信中写的那个。"
雪梅突然插话:"刚才同频时...我看到了更多...母亲不是自然成为宿主的..."她颤抖着抓住振华的手臂,"外祖母...她是被选中的。而选中她的人...姓高。"
振华如遭雷击:"高?曾祖父唐高寿?"
"不...更高。"雪梅的瞳孔又开始扩散,"南岳...最上面...那个人戴着青铜面具..."
振强突然指向远处:"看!"
地平线上,南岳衡山的轮廓在夕阳中如同沉睡的巨人。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主峰祝融殿上空,一团暗红色的云涡正在形成,形状酷似血珀的蜂窝结构!
"己经开始了..."振强声音发紧,"七月十五...月过中天..."
拖拉机轰鸣着驶向衡山。振华摸到内袋里母亲的信,突然明白那幅简笔画的意义——三个男孩代表他们三兄弟,襁褓中的婴儿是雪梅。"金木水火土"对应五行的力量,而他们西人此刻正带着各自的血珀碎片,奔向命运的漩涡。
手腕上的印记再次灼痛起来。这一次,振华没有抗拒疼痛,而是任由它引导视线望向衡山深处——在那里,一个戴青铜面具的身影正站在古老祭坛上,手中捧着七块血珀组成的完整晶体。
面具上的纹路,与振华脚踝的"根"印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