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地的夜风裹着血腥气往人鼻子里钻，韩信蹲在河边用河水反复擦拭赵虎的佩剑，指节因用力过度泛着青白。剑身倒映着他通红的眼睛，恍惚间，那些和赵虎出生入死的画面走马灯似的在眼前晃——初入楚地时两人挤在马车上啃冷硬的干粮，赵虎拍着胸脯说"只要有我在，没人能伤主公半根汗毛"，如今却只剩这把染血的剑。
"主公，英布将军求见。"亲卫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韩信将剑插入剑鞘，起身时带起一阵呛人的血腥味，惊飞了岸边觅食的乌鸦。回到帅帐，英布正捂着伤口首喘气，绷带渗出来的血把半边衣服都染透了。
"老弟，咱们的行踪恐怕暴露了。"英布抓起案上的水囊猛灌，"刚接到线报，吕后派了她侄子吕禄带三万禁军往楚地来，说是'协助剿匪'，怕是想趁着咱们元气大伤一锅端了！"
韩信扯过地图甩在桌上，指甲重重戳在彭城方向："果然好算计！匈奴那边刚退，她就想来摘桃子。传令下去，把受伤的兄弟都转移到彭城，那里城墙厚实，易守难攻。"他突然顿住，目光扫过墙角蜷缩的军医，"对了，军中的痢疾治得如何？"
军医吓得浑身发抖，膝盖一软跪了下去："回...回禀韩王，药材不够了，现在只能用艾草熏肠...昨日又死了十七个兄弟..."话音未落，帐外突然传来哭喊："将军救命！我儿才十六岁，他不能就这么去了啊！"韩信掀开帘子，只见一名妇人抱着少年尸体瘫坐在地，少年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这一幕刺得韩信太阳穴突突首跳。他深吸一口气，解下披风盖在少年身上："厚葬，每家发五石粮食。"转身对亲卫说："把军中所有能用的马车都腾出来，先送老弱病残走。"看着妇人被搀扶着离开的背影，他突然想起上辈子在史书上读到的"一将功成万骨枯"，原来真正站在这位置上，每根骨头都硌得人心肝疼。
三天后的彭城城头，韩信举着千里镜眺望地平线。热浪裹挟着沙尘扑面而来，远处腾起的烟尘越来越近，正是吕禄的禁军。"来得倒快。"他冷笑一声，转头对身旁的英布说，"按计划，你带两千人从侧门绕出去，专打他们的粮草队。"
正说着，城楼下突然传来骚动。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太监被士兵架着，手里还死死攥着一卷发黄的帛书："韩王！老奴拼死从宫里逃出来，陛下...陛下他快不行了！"老太监咳着血沫，指甲缝里还嵌着干涸的血迹，"这是陛下的血诏，说只有交给韩王才放心..."
韩信接过帛书的手忍不住发颤。展开的瞬间，斑斑血迹刺得他眼睛生疼，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吕后...毒朕...如意之死...皆她所为...韩信可...代朕..."字迹到最后己经不成形状，显然是弥留之际的绝笔。
"不可能！"吕禄的声音突然从阵中传来。这位吕后的侄子骑着高头大马，身后三万禁军甲胄锃亮，"韩信！你伪造诏书，意图谋反，还不速速开城受死！"他话音未落，城头的韩信突然举起血诏，声音如炸雷般响彻战场："各位兄弟听好了！陛下被吕后毒杀，这是他临终血诏！现在随我杀回京城，清君侧！"
城下的禁军顿时骚动起来。有人伸长脖子想看血诏，有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吕禄急得涨红了脸，抽出佩剑大喊："别听他胡说！给我攻城！"话音未落，他身后突然传来震天动地的喊杀声——英布带着骑兵如鬼魅般杀出，正对着禁军的粮草队一顿猛砍。
彭城之战打得昏天黑地。韩信站在城头，看着自己精心布置的滚石檑木如雨点般砸向敌军，看着染血的护城河渐渐漫过脚踝。可就在战局胶着时，西北方向突然又腾起烟尘，竟是匈奴的骑兵卷土重来！
"狗日的！"韩信狠狠砸了下城墙，"吕后和匈奴果然勾结死了！"他迅速盘算着，现在城中兵力不足五千，既要防吕禄攻城，又要挡匈奴铁骑，唯一的办法...想到这，他转头对传令兵说："立刻派人去请张良先生，就说韩信需要他的'八阵图'！"
夜幕降临时，张良终于赶到。这位白发苍苍的老谋士顾不上休息，立刻在沙盘上推演起来："以彭城西门为阵眼，用鹿角拒马布置生门、死门..."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手帕上染着点点血渍，"韩王，老臣怕是撑不了多久了，这八阵图...只能保你三日。"
韩信眼眶发热，握住张良的手："先生放心，三日足够！"他转头看向城外如繁星般的敌军火把，握紧了腰间赵虎的佩剑。深夜，他亲自带着敢死队摸出城门，目标是匈奴大军的中军大帐——只要杀了单于，就能打乱敌军阵脚。
草原狼嚎混着梆子声在夜色中回荡。韩信带着百人小队匍匐前进，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匈奴士兵的交谈声。他屏住呼吸，却听见一个让他浑身发冷的词——"长乐宫"。原来匈奴单于早就和吕后约定，只要拖住韩信，等吕禄拿下楚地，就一同进军长安，扶持吕氏称王。
"杀！"韩信一声令下，敢死队如猛虎般扑向匈奴营帐。弯刀在月光下闪烁，鲜血溅在牛皮帐篷上开出一朵朵红梅。可就在他们快要接近单于大帐时，西周突然亮起无数火把，竟是中了埋伏！
乱箭如雨般射来，韩信挥舞长剑格挡，手臂上还是中了两箭。千钧一发之际，城头上突然响起号角声，英布带着骑兵从后方杀出，马蹄声震得地面都在颤抖。混战中，韩信瞥见单于骑着黑马逃跑，他咬牙拔箭，翻身上马就追。
追到一条河边时，单于勒马回头，用生硬的汉话笑道："韩信，你以为能杀得了我？吕后答应给我们的，可比你多多了！"话音未落，河对岸突然冲出一队汉军——竟是刘邦的旧部周勃！
"韩王小心！周勃也是吕后一党！"英布的喊声从身后传来。韩信勒住缰绳，看着周勃和单于握手言欢，突然仰天大笑。这笑声惊飞了芦苇丛中的水鸟，惊碎了河面上倒映的冷月。他摸了摸怀里的血诏，突然调转马头："回彭城！这盘棋，还没完！"
黎明的曙光刺破云层时，彭城城头的战旗依旧飘扬。韩信望着伤痕累累的士兵，望着城外虎视眈眈的敌军，突然想起初到这个时代的那个清晨。那时他意气风发，以为凭着胸中韬略能改写历史，可现在才明白，这天下从来不是一个人的天下，而是无数阴谋、鲜血和背叛交织成的罗网。
"传令下去，"他的声音沙哑却坚定，"把所有能用的铁器都熔了，打造箭矢。把百姓家的门板都拆了，加固城墙。"他握紧拳头，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血痕，"告诉吕后和匈奴，想拿下彭城，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