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母带上门的脚步声刚消失在走廊尽头，主卧里的空气就像被扔进了火星的汽油桶，“轰”地一下烧得人头皮发麻。苏云棠还维持着撞进厉墨宸怀里的姿势。
“咳……”厉墨宸的喉结在她额角滚动了一下，扶着她腰的手指像是被烫到似的缩回，却又在她晃悠时重新扣紧，“站稳。”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苏云棠猛地后缩，膝盖撞到床沿发出“咚”的闷响，这才发现两人不知何时己经挪到了床边。月光从落地窗斜切进来，把厉墨宸半张脸浸在阴影里，露出的那只眼睛却亮得惊人，虹膜边缘的浅灰在暗处泛着冷玉般的光。
“我……我去洗漱。”她慌忙转身，脚趾却勾到了地毯流苏，眼看就要上演第二次扑街，后腰突然多了只手，不轻不重把她往回一带。
“看着点路。”厉墨宸的声音就在耳后，温热的气息扫过耳廓，苏云棠感觉自己像被通了电，从脖颈麻到尾椎骨。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进浴室，镜子里的人脸颊红得像熟透的桃子，腕上的翡翠镯子随着心跳轻轻晃荡，映得那抹翠色越发鲜活。她拧开水龙头往脸上扑冷水，却怎么也压不下心头的慌乱——刚才撞进他怀里时，分明感觉到他手臂肌肉瞬间的紧绷，还有……胸口那声极轻的、像是忍耐般的吸气声。
等她磨磨蹭蹭洗完澡出来，主卧己经关了大灯，只剩床头柜一盏暖黄的小夜灯亮着。厉墨宸背对着她靠在床头，手里翻着本财经杂志，身上换了件深灰色睡袍，领口松着，露出线条利落的锁骨。沙发上的被褥不见了踪影，原本空着的另一边床褥被仔细铺好，上面甚至放了个崭新的丝绒靠枕。
“你……”苏云棠站在床尾，手指绞着浴袍腰带，“沙发……”
“收起来了。”厉墨宸头也没抬，指尖在书页上划过，“妈向管家要了主卧的钥匙，明天早上可能会来查房。”
苏云棠想起厉母的“造人”，脸颊又是一热。她磨磨蹭蹭爬上床，尽量贴着床沿躺平，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两人之间是羽绒被筑起的分界线，像隔着楚河汉界。
"晚安。"他的声音从床的另一半传来，礼貌而疏离。
苏云棠轻轻嗯了一声，攥紧了被角。雪松混着檀香的气息幽幽飘来，让她想起片场休息室里那盆她最爱的绿植。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呼吸渐渐平稳，身体不自觉地朝温暖源靠近。
厉墨宸躺在旁边睁着眼睛。他听见身旁窸窸窣窣的动静，然后是苏云棠的手臂无意识地越过边界，轻轻搭在了他的腰间。
他正要移开那只不安分的手，微暗的灯光却在这一刻流泻而下，照亮了苏云棠眼角的泪痣——那颗小小的，墨滴般的印记，在瓷白的肌肤上格外醒目。
他的动作顿住了。
太像了。
那颗泪痣的位置，形状，甚至微微上扬的弧度，都和记忆中那个人如出一辙。厉墨宸的指尖悬在半空，恍惚间仿佛看见时光倒流，那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站在画室里对他微笑。
"别走，穆池.."她唇瓣轻颤着呢喃。厉墨宸指尖骤然收紧，盯着苏云棠的泪痣，他正透过这粒相似的印记追逐旧影，而身边的契约妻子，却在梦境里唤着另一个名字。两个各怀心事的灵魂，竟在错位的幻梦中撞出了同频的回响。
就在他沉思恍惚间，给了苏云棠可乘之机。她像是感知到了热源，整个人往他怀里蹭了蹭。发丝扫过他的下巴，带着淡淡的栀子花香，膝盖无意识地顶在他的腿侧，温热的呼吸透过单薄睡衣贴着他的胸膛。
厉墨宸喉结滚动。他应该推开她的——契约里写得明明白白，这只是场交易。但当他抬起手时，鬼使神差地落在了那颗泪痣上，转而轻轻环住了她的肩膀。
苏云棠在梦中发出满足的喟叹，手臂环上他的腰，将脸更深地埋进他的颈窝。那颗泪痣贴在他的锁骨上，像一滴滚烫的泪。
厉墨宸闭上眼，任由雪松与栀枝花的气息在鼻尖交融。他知道自己应该筑起更高的防线，但此刻，他只想沉溺在这片刻的错觉里。
就今晚，他对自己说。就今晚，他可以假装怀里的人是那个再也回不来的人。
晨光微熹时，苏云棠先醒了过来。她迷茫地眨了眨眼，发现自己整个人都窝在厉墨宸怀里，额头贴着他的下巴。男人的手臂环在她腰间，掌心贴着她的后背，是个充满占有欲的姿势。
她小心翼翼地抬头，正对上厉墨宸清明的目光。
"早。"他的声音比平时更加沙哑，眼底有淡淡的青色，显然一夜未眠。
苏云棠耳尖发烫："我是不是......"
"你睡觉很不老实。"厉墨宸松开手，目光在她眼角停留了一瞬，又迅速移开，"越界了三次。"
苏云棠慌忙后退，却在看见他锁骨上可疑的红痕时僵住了。那是...牙印？
"对不起！我睡觉有时候会..."
"没关系。"厉墨宸己经起身，背对着她整理睡衣领口，遮住了那个印记，"今晚我会睡沙发。"
苏云棠坐在梳妆台前，指尖轻轻着眼角那颗泪痣，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镜中的女人眉眼如画，泪痣点缀在眼尾，像是精心设计过的点缀，既清冷又妩媚。她微微偏头，指尖从泪痣滑到唇边，笑意更深。
"原来如此……"
昨晚的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她当然知道自己睡着后会无意识地往温暖的地方靠，也知道厉墨宸不会推开她——至少不会那么干脆。她故意在翻身时让长发散落在他的颈间，故意让他看清她眼角的泪痣，甚至故意念出穆池的名字。
而他的反应，比她想象的还要有趣。
苏云棠慢条斯理地涂上口红，镜中的女人瞬间变得明艳而锋利。既然厉墨宸想透过她看别人，那她就陪他玩这场替身游戏。
只是——
最后沉沦的，到底会是谁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