膳堂永远人声鼎沸,免费杂粮糊糊寡淡的谷物香气弥漫。陈实端着他比别人大一号的粗陶碗,排在长队末尾,脸色惨白如纸。腹中那深入骨髓的饥饿感如同无数毒虫啃噬,一阵阵绞痛让他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双腿发软。
他死死盯着前方缓慢移动的队伍,目光穿透攒动的人头,牢牢锁定在那桶热气腾腾、粘稠的糊糊上——这是他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
终于轮到他。打饭杂役瞥了他一眼,木勺习惯性地浅舀。
“满…满一点!拜托了!”陈实声音嘶哑颤抖,将碗拼命前递,眼神里是绝望的渴求。
杂役皱眉,看他惨状,手腕终究沉了沉,多给了小半勺。
“谢…谢谢!”陈实如蒙大赦,双手紧捧那碗多了些许分量的糊糊,如同捧着稀世珍宝。他甚至来不及找座,缩在窗口旁的墙角,背对喧嚣人群,不顾滚烫,狼吞虎咽地将温热的糊糊扒拉进嘴。
粗糙颗粒划过喉咙,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虚假饱腹感,暂时压下噬心的绞痛。可这点东西,对于他此刻如同无底洞般的身体需求,杯水车薪。碗很快见底。
他伸出舌头,贪婪地将碗壁上最后一点粘稠舔净,恨不得啃下陶土。
不够!远远不够!
胃里那点可怜的糊糊,像几颗石子投入干涸沙漠,瞬间被可怕的“空乏”吞噬殆尽。饥饿感卷土重来,更加凶猛!陈实靠在冰冷墙壁上粗重喘息。他看看空空如也的碗,又摸摸怀里那块代表“巨款”的玉牌。贡献点兑换处就在隔壁,堆着白面馒头、油汪汪的肉食……
换?还是不换?
理智咆哮:要省!开源节流!贡献点是未来保障!
身体本能嘶吼:饿!要吃的!立刻!马上!不然会死!
那深入骨髓的空虚和胃部绞痛,如同最残酷的刑具,撕扯着他的意志。理智正被饥饿野兽一点点吞噬。
“就…就换一个馒头…一个就好…”陈实舔着干裂嘴唇,如同着魔,脚步不受控地向兑换处挪去。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白面馒头!松软!香甜!顶饿!
窗口弟子接过玉牌,瞥了眼他指向的标价“5贡献点”的白面大馒头,眼中掠过一丝鄙夷。杂役换“奢侈品”?不会过日子。
“确定换一个?”
“换…换一个!”声音嘶哑。
玉牌数字减少5点。一个白白胖胖、散发麦香的大馒头递出。
陈实几乎是抢过馒头,滚烫灼手也舍不得松开。他缩回墙角,将整个脸庞埋进那雪白暄软之中。
牙齿咬破外皮,温热绵密的面芯混合纯粹的麦芽甜香,淀粉被唾液分解带来的最原始满足感,瞬间在口腔爆炸!这慰藉,比油腻肉食更首接,更抚慰此刻空虚到极致的肠胃!
他大口、贪婪地咀嚼吞咽,每一口都带着劫后余生般的虔诚幸福。一个馒头,几口便消失大半。
然而,当最后一口馒头滑入喉咙,那短暂强烈的饱腹感如潮水般迅速退去。一股巨大的失落与…冰冷刺骨的恐慌感,瞬间将他吞没。
饱了?
不。
胃里似乎多了一团东西,但那恐怖的“空乏”感,仅仅被填满微不足道的一角!甚至因为尝到“甜头”,身体对能量的渴求反而被刺激得更加汹涌澎湃!如同渴极之人只喝到一小口水,反而勾起了烧穿喉咙的干渴!
更让他心头发冷的是——玉牌数字,少了5点!
5点!一个馒头!
而他吃了这个馒头,仅仅是从“饿得想啃墙皮”变成了“饿得还能勉强思考”——思考的,依旧是填饱肚子!
他看着手里剩下的那小半块馒头,再看看减少的贡献点。一股源于灵魂深处的绝望与无力,如同冰冷毒蛇,缠绕上心脏,越收越紧。
开源…节流…
在身体这无底洞般的需求面前,他所有的挣扎算计,苍白可笑。
他仿佛站在深不见底的悬崖边,身后是“饥饿”的万丈深渊,脚下是用贡献点勉强铺就、摇摇欲坠的独木桥。每走一步,桥都在断裂,深渊的咆哮就在耳边。
他默默地、极其珍惜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吃完剩下的馒头碎屑。每一口都咀嚼得无比缓慢,仿佛要榨干这微不足道的最后能量。
吃完最后一点碎屑,他靠在冰冷墙壁上,缓缓闭上眼睛。
视野中最后的光,是后山石亭里……那两盆新种下的种子。
**石亭:荒诞的真相与绝望的反击**
暮春微凉的风吹过布满青苔的石阶,陈实却感觉不到一丝凉意,只有一股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的燥热与茫然。他像个被无形线绳操控的僵硬木偶,一步一顿挪进藤蔓掩映的石亭。熟悉的空间弥漫着陌生而心慌的气息。
他瘫坐在冰冷石墩上,目光呆滞扫过角落:
破瓦罐里,几株翠绿的清风草在灵泉露水滋养下舒展叶片,散发清新米香;
旁边,是那本改变他“命运”的、封皮破烂、内页满是吐槽批注的《基础呼吸法详解》;
还有那块静静躺在角落、曾在星光下有微弱反应的锈铁片……
一切如昨,又似乎截然不同。
体内那股微弱却自主流淌的暖流,像顽固小溪在不宽的“河道”里不疾不徐运转,带来奇异充实感的同时,也将简陋系统界面上那几行歪歪扭扭、充满不确定性的文字,如同烧红烙铁般狠狠烫进他的视网膜和脑海:
【恭喜宿主!误打误撞,踏入…练气期…一层(伪)!备注:此境界根基虚浮】
练气期…一层…
他,陈实,一个被长老判定无灵根、无修行潜力的杂役胖子,扫地扫出了“练气期”?还是以这种“误打误撞”、“根基虚浮”、“难以调用”的方式?
荒谬!离奇!匪夷所思!
“改善消化能力…显著?”陈实喃喃自语,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平坦(相对而言)却依旧感觉空空如也的肚子。早上那顿足以撑倒牛的全肉大餐带来的饱腹感,如同幻梦。此刻,腹中那熟悉的、仿佛来自无底深渊的饥饿巨兽,再次发出低沉而迫切的咆哮。
咕噜噜——!
雷鸣般的腹鸣在寂静石亭炸响,格外刺耳。
饥饿!深入骨髓!比昨天更甚!
这…这就是“练气一层(伪)”带来的“福利”?显著的…饭量激增?!
一股巨大的、夹杂荒谬与恐慌的绝望感,瞬间攫住陈实的心。那点刚到手、还没捂热的贡献点,在这恐怖“消化能力”面前,脆弱如薄纸!一百五十点?够他敞开肚皮吃几顿全肉宴?
“完了…”陈实痛苦抱头,感觉人生刚看到一点金光闪闪的希望,就被这突如其来的“饭桶”体质一脚踹进深不见底的泥潭。“这哪是福利?分明是诅咒!是催命符啊!”
他仿佛看到自己悲惨未来:辛辛苦苦画符抓鼠、种草换点,赚的钱全填进无底胃囊。他不再是扫地杂役陈实,而是青云派第一饭桶,行走的饕餮!最终吃垮膳堂,被管事扫地出门,饿死在后山…
“不行!绝对不行!”陈实猛地抬头,眼中闪烁属于吃货最原始的求生欲光芒。“得开源!得节流!得填饱肚子!清风草!对!清风草!”
饿狼般的目光锁定瓦罐里郁郁葱葱的灵植。以前结的灵米只是打牙祭的奢侈品,现在,它必须是救命的主粮!
“扩大生产!必须扩大生产!”陈实蹭地站起,一扫颓废,行动力爆表。他冲出石亭,好运光环适时发动——他在藤蔓覆盖的碎石瓦砾里,“恰好”翻出一个更大一圈、布满裂纹但还算完整的陶瓮!
“天助我也!”陈实如获至宝,吭哧吭哧拖回石亭。找来平整石板,在更隐蔽角落垒成高出地面的小平台,将大陶瓮稳稳放上——新“灵田”诞生!
接下来是土壤。他不敢动可能蕴含灵气的灵土,只在小径附近挑选落叶堆积腐烂形成的肥沃腐殖土。用破布袋子一趟趟运,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当新旧两个陶瓮都填满散发泥土清香的腐殖土,陈实看着“产业”,稍松口气。取出珍藏的灵米种子和剩余部分,小心翼翼、如同播种希望般均匀撒进松软土壤。
最后,是珍贵的灵泉露水。拿出醉老头给的酒葫芦,撬开石亭中央松动的地砖。清凉的地脉气息涌出。
葫芦口凑在石缝,缓慢汲取凝结的、带淡淡灵光的露珠。凝聚极慢,好一会儿才积攒小半葫芦底。他心疼无比、均匀地将这稀释无数倍却蕴含宝贵灵气的露水,细细浇灌在两片“灵田”上。
做完一切,陈实感觉自己快散架。汗水浸透灰扑扑杂役袍,紧贴微胖身躯,闷热黏腻。而被体力劳动暂时压下的饥饿感,如同蛰伏猛兽,再次凶猛抬头,疯狂撕扯胃袋与理智。
“饿…好饿…”陈实扶着冰冷石柱,眼前阵阵发黑。他甚至幻觉闻到新翻泥土下种子散发的…淀粉香气?幻觉!绝对是饿出来的!
他必须立刻补充能量!膳堂免费粗粮糊糊是最后救命稻草!
就在陈实拖着疲惫饥饿之躯,准备冲向膳堂时,浓郁酒气和熟悉的、摇摇晃晃的脚步声,伴随含糊哼唱由远及近。
醉老头(丙)又来了!
陈实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想遮挡新灵田。可石亭狭小,两个显眼陶瓮无处可藏!
老头依旧邋遢醉态,打着酒嗝,一步三晃踱进石亭。他似乎没注意陈实紧张僵硬的表情,目光如磁石般首勾勾落在角落两盆新土上。
“嗝…小胖子…手脚挺快嘛…”老头醉醺醺嘟囔,摇摇晃晃走到新陶瓮前,浑浊眼睛盯着刚浇水、带湿痕的土壤,“又种上了…那…那草…”
他伸出枯瘦、沾满泥垢酒渍的手指,就要去拨弄松软泥土,似要看种子埋多深。
“别动!”陈实如被踩尾的猫,瞬间炸毛!里面埋的不是草,是他活下去的希望!对抗恐怖饥饿的唯一筹码!本能地一个箭步冲过去,速度快得自己都惊讶,猛挡在醉老头与陶瓮之间!
“嗯?”醉老头手停半空,醉眼微抬,似对陈实激烈反应意外。浑浊目光扫过他紧张发白的胖脸,又落回新土,鼻子抽动几下,像在嗅探。
“香…”老头含糊吐出一字,眼神迷离带孩童般馋意,“粥…香…”
陈实心提到嗓子眼。属狗的鼻子?灵米未发芽!嗅到灵泉露水气息?还是自己饿出的“饭气”?
“没…没什么香的!”陈实努力让声音不发颤,身体如墙死死挡着陶瓮,“就是…普通野菜!野草!难吃!您老…还是喝您的酒!”他祸水东引指老头腰间酒葫芦。
醉老头没理他,目光转向旁边旧瓦罐。瓦罐里,几株成熟清风草在微风中轻摇,翠绿叶片舒展,顶端结着几串沉甸甸、散发米香的淡绿灵谷穗!
老头眼睛瞬间亮了!纯粹看到美食的光!
“熟了…”他嘿嘿一笑,口水似要流出,绕过挡路陈实,踉跄着朝瓦罐走去,枯瘦手径首抓向灵谷穗!“熬粥…好喝…”
“住手!”陈实眼珠快瞪出!那几串谷穗是他留种和救命的!这老头是土匪!他再次爆发出惊人速度(饿出来的潜力?),扑去阻止。
但醉老头看似醉醺摇晃,动作却诡异快。陈实手刚伸一半,老头脏兮兮手指己“唰”一下,极其精准揪下最大最肥厚的清风草叶子!
动作之快、稳、准,完全不像醉鬼!
“我的叶子!”陈实发出痛彻心扉哀嚎,心如滴血!那一片叶子,灵气够熬一小锅顶饿灵米粥了!
醉老头仿佛没听见惨叫,捏着翠绿欲滴、散发清新灵气的叶子,凑到酒糟鼻前,深深陶醉一吸。
“唔…好草…”他满意咂嘴,然后…在陈实绝望目光注视下,张开嘴,露出参差黄牙,就要把那片珍贵灵植叶子塞进嘴!
“不要啊——!”陈实彻底崩溃!饿疯的恐惧和对食物的极端珍视压倒一切!脑中空白,低调、苟住、醉老头可能是高人…统统抛到九霄云外!
“饿死鬼!把叶子还我!”
石破天惊怒吼炸响!陈实双眼赤红,如护食凶兽,全身微薄力气(及体内自行运转的微弱暖流)瞬间爆发!他不管不顾,整个人像愤怒肉弹,朝醉老头狠狠撞去!
他只想夺回叶子!那是他的命!胖爷要跟这可恶的老头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