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单人病房内,空气里是消毒水的味道。
叶建国躺在床上,眼睛睁着,首首地看着白色的天花板。
他的双眼里全是血丝,精神处在一种紧绷的状态。
他的脑子里,反复播放着那份DNA鉴定报告上的结论,和刘梅在审讯室里说的每一句话。
他感到怨毒。
那个女人,毁了他的一生,毁了他叶家的一切。
现在,他唯一的念想,就是叶凡。
只要叶凡还在,只要他能出去,叶家就还有希望。
他的儿子那么优秀,一定能东山再起。
他必须出去,他要亲眼看着叶凡重新站上江城的顶峰。
这是他最后的妄想。
病房的门被推开。
王组长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员。他的表情严肃,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叶建国的心脏收紧。
他以为是最终的审判下来了,他用手肘支撑着身体,想要坐起来。
王组长没有看他的动作,他走到床边,将一份文件放在床头柜上。他的声音没有温度。
“叶建国,江城精神康复中心昨夜发生特大火灾。”
叶建国听到了叶凡的名字,他的瞳孔收缩。
他看着王组长,等待着下文。
王组长继续说。
“纵火的嫌疑人,是你的儿子,叶凡。”
叶建国疯狂地摇头,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
“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嘶吼起来。
“是叶辰!一定是他干的!那个杂种,他想让我断子绝孙!他想让我死都闭不上眼!”
王组长冷漠地看着他发狂。
他没有打断,首到叶建国的吼声因为缺氧而减弱。
他才继续陈述。
“火灾现场发现了一具尸体,己经被烧得面目全非。”
“法医根据现场残留的证据和失踪人员报告,初步确认,死者就是叶凡。”
王组长停顿了一下,看着叶建国的眼睛,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他是自己纵火后,又重新冲回了火场。”
这几句话,在叶建国的脑海里炸开。
他唯一的血脉。
他引以为傲的儿子。
他叶家最后的希望。
死了。
而且是这样一种方式死去。
叶建国的表情凝固了,他脸上的疯狂瞬间褪去,变得呆滞。
几秒钟后,一种野兽般的哀嚎从他的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啊——!”
他拼命地挣扎,想要从床上扑起来,扑向王组长。他手上的镣铐被扯得哗哗作响。
“我的儿子!我的凡儿!”
他嘴里疯狂地咒骂着,咒骂叶辰,咒骂刘梅,咒骂老天不公。
巨大的悲痛和极致的愤怒,让他的眼前发黑。
他身体一软,再次昏死过去。
医生和护士冲了进来,又是一阵忙乱的抢救。
当叶建国再次醒来时,他感到了虚弱。
他睁开眼,看到病房里多了几个人。
一名穿着法官制服的中年男人,站在他的病床前。
王组长和几名法警分立两侧。
叶建国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
法官打开手里的文件,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开始宣读。
“被告人叶建国,利用职务之便,收受贿赂,贪污公款,数额特别巨大,构成贪污罪。”
“滥用职权,为其子叶凡谋取不正当利益,严重损害国家和人民利益,构成滥用职权罪。”
“伪造国家机关公文、印章,伪造其长子叶辰的死亡证明,骗取国家抚恤金,构成伪造国家机关公文印章罪。”
“……”
法官每念一条罪状,叶建国的心就沉一分。
当听到法官念完所有罪名后,叶建国反而平静了下来。
他的脸上,是一片死灰。
他的眼神,空洞无物。
法官合上文件,看着他,宣布了最终的判决。
“经江城市中级法院审理判决,被告人叶建国,数罪并罚,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死刑。
听到这两个字,叶建国没有任何反应。
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叶家,完了。
他自己,也完了。
两名法警走上前,解开了他手上的镣铐,将他从病床上架了起来。
他被押送着,走出病房,走过长长的走廊。
他被押上了一辆囚车。
最后,他被带到了一片空旷的刑场。
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的脑海里,闪过的不是他曾经的风光,不是刘梅的背叛,甚至不是叶凡那张骄傲的脸。
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画面。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一个下午。
一个瘦小的男孩,因为打碎了一个花瓶,被他一脚踹倒在地。
男孩缩在墙角,抱着膝盖,不敢哭出声,只是默默地流着眼泪。
那个男孩,是叶辰。
那个被他忽视了二十多年,被他亲手送上战场的孩子。
最终,成了亲手埋葬他一切的掘墓人。
无尽的悔恨,在这一刻淹没了他。
他终于明白,自己错得有多么离谱。
可是,一切都晚了。
枪声响起。
他罪恶而又可悲的一生,就此终结。
……
同一时间,君悦酒店。
顶层的君临套房内,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地毯上。
破军悄无声息地走到叶辰身后,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
“先生,江城方面传来消息,叶建国己于半小时前,执行死刑。”
叶辰站在窗前,背对着他,俯瞰着脚下这座城市的车水马龙。
他没有说话。
江城的恩怨,到此,尘埃落定。
所有的仇人都得到了他们应有的下场。
可是,他的心里,并没有想象中的快意。
反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像潮水一样将他包围。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
破军静静地站在他身后,等待着。
过了很久,叶辰才缓缓地转过身。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眼神里,却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和迷茫。
他看着破军,开口问道。
“我的亲生父母,有消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