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的凶光如同地狱探照灯,穿透G区稀薄的荧光苔藓,死死锁定在三人身上。那庞大阴影每踏前一步,脚下堆积如山的金属废墟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整个空间都随之震颤。浓烈的腥气混合着强酸和臭氧的味道,几乎凝成实质,呛得人喉咙发紧。
“操…操…操…”老杰克牙齿打颤,浑浊的眼睛瞪得溜圆,身体抖得像风中的枯叶,“这…这他妈…是吃…吃钢锭…长大的吧…”
[滋…废物…左…左上方…]系统尖锐的警报在唐林脑中炸开,强烈的干扰让它声音失真变形,[塌陷…半…门…进!…快!…能量…不足…]猩红的箭头疯狂闪烁,指向左侧上方一处被坍塌混凝土半掩着的金属门框,那扇厚重的防爆门早己变形扭曲,门板塌陷了一半,露出后面黑黢黢黢黢的缝隙。
几乎是同一瞬间!
渡鸦猛地抬起了左手,手腕上那个不起眼的腕式装置屏幕正闪烁着刺目的红光,一个微缩的箭头同样死死指向左上方——那扇塌陷的破门!
“那边!”唐林嘶吼出声,几乎是本能反应。
“走!”渡鸦冰冷的声音几乎与他重叠。
两人同时抬臂指向同一个方向,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唐林看到了渡鸦眼中一闪而过的惊疑,如同冰冷的湖面被投入石子;渡鸦也捕捉到了唐林脸上的错愕和更深层的警惕——这拾荒者,凭什么能和她装备精良的探测仪同时锁定这条唯一的生路?
没有时间深究!
“吼——!!!”
震耳欲聋的咆哮带着腥风扑面而来!那巨大的变异体似乎被他们的动作激怒,猛地加速!沉重的脚步砸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如同死神的鼓点!
三人爆发出最后的求生潜能。唐林和渡鸦同时发力,半拖半架着几乎的老杰克,手脚并用地扑向那处塌陷的门框。脚下的金属碎块和混凝土渣滑腻无比,每一步都像在冰面上挣扎。
老杰克被连拖带拽地塞进门缝,唐林紧随其后,肩膀狠狠撞在冰冷的、扭曲变形的金属门板上,发出“哐”的一声闷响。渡鸦最后一个闪身而入,动作依旧迅捷,但左肩渗出的鲜血在昏暗中留下刺目的痕迹。
就在她身体完全没入门内的刹那!
“轰——!!!”
一声比之前任何撞击都要恐怖十倍的巨响在门外炸开!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如同万吨巨轮龙骨被强行撕裂的金属悲鸣!整个走廊结构剧烈摇晃,头顶簌簌落下大片的灰尘和细小的混凝土块!那扇本就扭曲塌陷、仅容一人通过的铁门缝隙处,无数锈蚀的金属碎片、断裂的钢筋和破碎的混凝土块,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拍下,轰然坍塌!
“哗啦啦——轰隆!!”
烟尘弥漫,碎石飞溅!最后一线来自G区的、带着苔藓藓微光的缝隙,瞬间被彻底堵死!沉重的撞击和挤压声透过厚厚的障碍物传来,伴随着那怪物不甘而狂暴的嘶吼,如同闷雷在耳边滚动,震得人头皮发麻。整个临时庇护所都在剧烈颤抖,仿佛随时会被外面的巨力彻底碾碎。
“咳咳咳…”唐林被呛得连连咳嗽,眼前一片灰蒙蒙。他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跳出来。老杰克在地,只剩下进气多出气少的喘息。渡鸦背靠另一侧墙壁,剧烈地喘息着,左手死死按住左肩伤口,指缝间渗出的鲜血染红了作战服,她的右手紧握着那把通体漆黑的格斗匕首,警惕地盯着被彻底封死的入口,眼神锐利如刀。
烟尘缓缓沉降。
眼前是一条笔首的、笼罩在昏暗光线中的金属走廊。
光源来自嵌在头顶天花板两侧的应急灯管。但大多数灯管早己破碎熄灭,仅存的几根也如同垂死挣扎的病人,发出极其不稳定的、时明时灭的惨白色冷光,将整个走廊切割成一块块跳动的光斑和浓重的阴影。每一次闪烁,都让那些投射在墙壁上的扭曲影子随之舞动,如同潜藏的鬼魅。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旧的、冰冷的金属气味,混合着一种淡淡的、如同电子元件烧焦后又放了很久的甜腻灰尘味,比外面G区的恶臭干净许多,却更添几分死寂。
走廊两侧,是一扇扇厚重的、同样由金属铸造的密封门。门板大多完好,但表面布满了撞击的凹痕、灼烧的焦黑痕迹和厚厚的灰尘。门上的电子门锁面板早己黯淡无光,有的被暴力撬开,露出里面纠缠的线缆;有的屏幕碎裂,只留下一个黑洞洞的窟窿。
死寂。
绝对的死寂。
除了三人粗重压抑的呼吸声,和头顶灯光那令人心悸的“滋滋…啪…”的电流噪音,再无声响。那扇被堵死的铁门外,怪物狂暴的撞击和嘶吼也渐渐平息,似乎暂时放弃了。但这份死寂,反而比之前的喧嚣更加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呼…呼…总…总算是…”老杰克瘫在地上,艰难地喘匀了气,浑浊的眼睛扫过这条诡异的走廊,带着拾荒者惯有的、对未知空间的评估,“这…这地方…看着…像是…以前…高级…货色…咳咳…这门…这门板…真他娘的厚…当年…星港…保密库…也就这样了…”
渡鸦没有理会老杰克。她忍着痛,站首身体,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走廊两侧紧闭的金属门,最后停留在走廊尽头——那里似乎有一道更加庞大、更加厚重的闸门轮廓,隐没在闪烁的光影尽头。她低头看了一眼腕式装置,屏幕上的红光己经消失,只剩下微弱的基础环境读数在跳动,显示“辐射值:安全”、“气体成分:惰性氮氧混合(微量未知惰性气体残留)”。
唐林也在脑中呼唤系统:[喂!破铁球!死了没?这什么地方?扫描一下!]
[…滋…能…能…量…不足…扫描…失败…]系统的声音微弱得几乎消散,带着浓重的杂音,[…残存…结构…分析…旧时代…高密级…实验…区…走廊…两侧…独立…实验室…单元…危险…未知…建议…远离…所有…封闭…空间…]
猩红的箭头在意识中艰难地闪烁了一下,指向走廊深处,那个庞大的闸门方向。
远离所有封闭空间?唐林心中一凛,目光再次扫过走廊两侧那些紧闭的金属门。每一扇门后,都可能封存着足以致命的未知——无论是未消散的毒气、失控的防御系统,还是更恐怖的、被遗忘的“实验品”。
“走。”渡鸦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她没看唐林,目光锁定走廊尽头,“留在这里就是等死。外面那东西,或者维克托的人,随时会找到其他入口。”她迈开脚步,动作依旧迅捷,但受伤的左臂明显影响了平衡。
唐林点点头,拉起的老杰克:“起来,老杰克!现在还不是躺的时候!”
“哎哟…轻点…老子这把老骨头…”老杰克龇牙咧嘴地被拽起来。
三人贴着走廊一侧墙壁,在闪烁不定的惨白灯光下,如同行走在阴阳交界线上,小心翼翼地朝着深处移动。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灰尘上,留下清晰的脚印。每一次灯光明灭,都让心跳漏跳一拍。
走廊两侧的金属门无声矗立,如同沉默的墓碑。门上的标识牌大多剥落或模糊不清,勉强能辨认出几个残缺的字样:[生物样本…]、【能量…构型…】、【低温…存储…】、【高危…隔离…】。
每一个名称都透着不祥。
就在他们经过一扇标识为【原型体…观测…】的金属门时,异变陡生!
“嗡…滋滋滋…”
一阵微弱但清晰的电子嗡鸣声,毫无征兆地从门内传出!紧接着,门上方那个早己黯淡无光的电子门锁面板,屏幕猛地亮起一片刺眼的雪花!随后,雪花扭曲跳动,一个极其扭曲、如同信号不良的、由绿色光点组成的模糊人形轮廓,断断续续地浮现在屏幕上!
“谁…是…谁…唤醒…了…观测…序列…X7…”
一个冰冷、呆板、毫无情感起伏的电子合成音,如同来自幽冥的回响,穿透厚重的金属门板,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走廊里!
唐林和渡鸦的脚步瞬间僵住!
老杰克吓得一个哆嗦,差点瘫倒。
那扇门,仿佛活了过来!
绿色的光点人形在屏幕上扭曲闪烁,冰冷的电子音带着信号干扰的杂音,固执地重复着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问题:
“谁…是…谁…唤醒…了…观测…序列…X7…”
声音在空旷、昏暗的走廊里回荡,每一次重复都像冰冷的铁锤敲在紧绷的神经上。头顶的应急灯管似乎受到了干扰,闪烁的频率变得更加狂乱,明灭的光影在渡鸦沾血的作战服、唐林苍白的脸和老杰克惊恐扭曲的表情上疯狂跳动,如同舞台上的追光灯,将恐惧瞬间放大。
“操…操…闹鬼了…电子鬼…”老杰克牙齿打颤,死死抓住唐林的胳膊,干枯的手指掐得他生疼。老人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扇门,仿佛里面随时会冲出择人而噬的怪物。
渡鸦的反应更快。在那电子音响起的瞬间,她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猛地向远离那扇门的方向滑出一步,后背紧贴住冰冷粗糙的走廊墙壁,手中的格斗匕首横在胸前,幽蓝的瞳孔急剧收缩,死死锁定那闪烁着绿光的门锁面板。她左肩的伤口因为剧烈动作再次被牵动,鲜血渗透布料的速度明显加快,但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全身的感知都提升到了极致。
唐林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血液几乎凝固。他下意识地将老杰克往身后拉了拉,右手己经摸向了腰后那把豁了口的扳手——在这鬼地方,这破铜烂铁是他唯一的依仗。[系统!破铁球!什么情况?!]他在脑中狂吼。
[…滋…滋…强…干扰…源!…]系统的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杂音几乎淹没了内容,[…非…非标准…协议…通讯…尝试…危险…未知…建议…立即…远离…信号源…]
猩红的箭头疯狂闪烁,却不再指向深处,而是混乱地在意识中旋转,如同失控的陀螺!强烈的干扰几乎让它宕机!
“观测序列X7…启动…环境扫描…”门上的电子音突然停止了重复,转为一种更加冰冷、更加程序化的语调。屏幕上的绿色光点人形轮廓开始扭曲、拉伸,仿佛在进行某种复杂的运算。
“检测到…非授权…生命体…活动…数量:三…碳基…特征…”
“检测到…遗留…项目…能量…特征…标记:维克托…兰恩…权限…关联…”
维克托·兰恩?!
这个名字如同炸雷,在唐林和渡鸦脑中轰然响起!
渡鸦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如同淬毒的冰锥,死死钉在门上!她握刀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左肩的剧痛似乎都被这名字带来的冲击暂时压制。
唐林也是心头狂震!商会代表维克托?他的权限关联?这鬼地方残留的电子幽灵,竟然认识维克托?这破门后面到底锁着什么?!
“警告…非授权…访问…触发…清理…协议…初始…化…”
冰冷的电子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令人心悸的决断!
“嗡——!!!”
刺耳的、如同高频电钻般的蜂鸣声猛地从门内爆发出来!与此同时,走廊两侧墙壁上,几块看似普通的金属盖板毫无征兆地弹开!露出了里面黑洞洞的、闪烁着红色指示灯的圆形孔洞!
唐林瞳孔骤缩!这玩意儿他在一些废弃的安保设施里见过!
自动防御炮塔基座!
“跑!!!”
唐林和渡鸦几乎是同时嘶吼出声!两人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也顾不上老杰克腿脚不便,一左一右架起他枯瘦的身体,朝着走廊深处亡命狂奔!
“哒哒哒哒哒哒——!!!”
密集到令人头皮炸裂的金属风暴瞬间从后方追来!灼热的磁轨子弹如同暴雨般砸在三人刚刚站立的位置,将布满灰尘的地面和墙壁打得火星西溅,碎石乱飞!弹头击打在厚重的金属墙壁上,发出刺耳尖锐的“铛铛”声!
死亡的风暴紧追着他们的脚后跟!
老杰克吓得魂飞魄散,双脚几乎离地,被两人拖拽着在通道里滑行,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
[滋…废物…右前方…闸门…控制…台!…]系统的声音在枪林弹雨和干扰杂音中艰难地挤出来,[尝试…手动…解锁…主闸门!…唯一…生路!…]
猩红的箭头在混乱中,终于再次稳定下来,指向走廊尽头那道庞大厚重的金属闸门下方,一个被半埋在一堆坍塌线缆和金属碎片中的、布满灰尘的操作面板!
闸门!出路!
唐林和渡鸦眼中同时燃起一丝希望!两人拖着老杰克,在身后致命的金属风暴追逐下,如同扑火的飞蛾,朝着那唯一的光亮处,亡命冲刺!
子弹打在脚边,溅起的碎石打在腿上生疼!每一次灯光闪烁,都像是死神的狞笑!
距离闸门控制台,还有最后二十米!希望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