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捞…捞井盖?”
萧觉抽了抽嘴角。
“这算哪门子冒险任务?说是给下水道工人的活都有人信吧。”
祢浅指了指便签:
“而且……这难度跨度也太大了点吧?意思是捞不上来还要给他修好?”
“但是有蜜露酒,”苓窈倒是注意到了重点,“莉莎姐,村长珍藏的蜜露酒好喝吗?”
“那当然,”莉莎眼睛一亮,“老巴尔自己都舍不得多喝呢,小皮这孩子,为了找帮手可是下了血本了。”
于是乎,三人决定去事故现场看看。
*
村子中央的老根树下,围着几个看热闹的村民,再定睛一看,那先前还好好的古井旁果然只剩下一个漆黑的洞口。
格鲁夫正蹲在井边,沉默地看着手里的铁锤。
“看!就是他们!新来的冒险者!”小皮看到三人组,立刻指着他们大喊,“村长爷爷说了,他们本事大着呢,肯定能搞定!”
格鲁夫闻声抬起头,那张布满胡茬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锤子,闷闷地“嗯”了一声。
“格鲁夫大叔,这是怎么回事啊?”
萧觉探头往井里看了看,黑洞洞的,还能看到水面反射的自己的脸。
他突然不着痕迹勾了勾唇。
帅气,无需多言。
格鲁夫没说话,只是指了指井沿边一个明显的豁口,又指了指自己手里锤子变形的那一端,意思很明显:
锤子砸在井沿上。崩飞了井盖。掉下去了。
“井盖沉底了?”祢浅也凑过去看,“这井看着挺深的,水有多深?”
格鲁夫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他沉默地站起身,走到旁边堆放杂物的角落,拖过来一根顶端带着铁钩的长粗麻绳放在了井边。
然后又默默默默地走开。
拿起他的锤子,走到旁边的打铁炉边,开始一下一下地敲打起来,似乎想把变形的锤头敲回去。
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在午后显得格外清晰。
“大叔的意思是,工具给我们备好了,自己想办法?”苓窈收回目光。
“看来是了。”祢浅拿起那根沉重的钩绳,试了试份量,“这玩意儿甩下去,能勾住井盖吗?那东西什么材质的?”
“石头做的,圆圆的,中间有个孔,”小皮抢答,“我亲眼看见它掉下去的,水花可大了。”
萧觉终于没忍住发问:“我有一个疑问,那么大一个井盖,他不是盖井上的吗怎么会掉下去?”
小皮:“磕掉一小半,正好就卡进去了。”
三人:“……(默默竖起大拇指)”
苓窈看着深不见底的井口,有点发怵:“所以呢,我们…谁下去?”
“谁下去?”祢浅立刻摇头。
“这井口看着就窄,水还不知深浅,这要下去了搞不好小心祭天哦,要不用钩子试试吧,看运气能不能勾住那个孔。”
“那我试试?”萧觉接过钩绳,在手里抡了两圈,感觉有点沉,“……有点意思。”
他瞄准黑黢黢的井口,用力将钩子甩了下去。
绳子嗖地滑下去很长一段,然后传来一声闷响,似乎是钩子砸到了井壁。
随即,萧觉试着往回拉,钩子纹丝不动,卡住了。
萧觉:“……诶?”
祢浅:“?”
苓窈:“…………”
“卡缝里了?”祢浅凑过去看,“你试试使劲拽拽?”
萧觉憋红了脸使劲拉,绳子绷得笔首,但就是拽不动。
“不行…卡死了!”
他泄气地松了手。
“噗嗤。”旁边传来一声轻笑。
原来是采菇人艾拉不知何时也过来了,脸上戴着菌丝口罩,背篓里装着几朵新鲜的夜光菇。
她看着三人手忙脚乱的样子,好心提醒:
“钩子很容易卡住井墙,而且格鲁夫大叔劲儿多大啊,井盖掉下去肯定陷进井底的淤泥里了,光靠钩子很难勾上来的。”
“那怎么办?”苓窈问,“难道真要找人下去捞?”
艾拉摇摇头,指了指格鲁夫:“你们看大叔在干嘛?”
三人转头看去,只见他正将一块烧红的铁条放在砧板上反复锻打,火花西溅。
“他在…修锤子?”萧觉不解。
艾拉笑道:
“也是在想办法嘛,大叔不爱说话,但手艺好脑子也活。他肯定觉得捞不上来,不如做个新的,不过做新的石井盖费时费力,而且和旧井口未必严丝合缝。”
祢浅摇了摇头,看看井口,又看了看苓窈,一个念头闪过:“苓窈,你的水元素能不能控制井里的水?比如把水抬起来,或者让水托着井盖往上浮?”
苓窈一愣,看着深井,有些犹豫:“我…我没试过控制这么深,这么多的水。而且我的力量也主要是治愈和渗透…”
“试试嘛!”萧觉也来了精神,“我和祢浅在井口准备着,露头就…”
他一顿,改了说辞。
“看准时机就把它抓上来!”
格鲁夫的打铁声似乎停顿了一瞬,他侧头瞥了一眼井边的三人,又继续敲打起来,只是嘴角似乎微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
“好吧,我试试!”苓窈深吸一口气,走到井边,闭上眼睛,努力去感受井底深处那冰凉的水体。
她想象着自己的意志如同无数纤细坚韧的丝线,探入水中,去感知那沉在淤泥中的石块。
不出须臾,井口传来细微的水流涌动声,水面不再平静,开始缓慢规律地起伏。
“有反应了!”祢浅压低声音,带着兴奋。
萧觉也挑了挑眉,跑上前查看。
苓窈额头渗出细汗,全神贯注。
终于,她触碰到了一个坚硬沉重的圆滑物体,顿时水面波动得更明显了,一个黑暗轮廓在水下若隐若现,缓缓上升。
“看到了,快上来了!”小皮激动地跳起来。
祢浅和萧觉立刻趴在井口,屏住呼吸,伸出双手准备着。
一到那个湿漉漉又沾满青苔的石质井盖终于浮出水面时,两人眼疾手快,一人一边,死死抓住了井盖边缘。
“抓住了!苓窈你稳住!我们拉!”祢浅大喊。
苓窈咬着牙,继续维持着托举,减轻井盖的重量。
旁边两人使了吃奶的劲终于把这个沉重的大家伙从井里拖了上来,哐当一声放在旁边的地上。
三人累得瘫坐在地,大口喘着气,脸上却带着成功的喜悦。
苓窈更是脸色发白,捧着灵芝的手微微发抖,但眼神亮晶晶的。
“哇,你们真厉害!”小皮欢呼着跑过来,围着湿漉漉的井盖转圈,“蜜露酒!蜜露酒是我们的啦!”
这时,打铁声停了。
格鲁夫拎着他那把己经大致修复好的锤子走了过来。
他先是弯腰检查了一下捞上来的井盖,确认没有大的破损,然后目光落在累得不轻的三人身上。
沉默地从腰间挂着的一个皮质工具袋里,掏出三把看起来就很锋利的小巧匕首,刀柄是打磨光滑的硬木。
将匕首一一递给三人。
“这是…”萧觉接过匕首,入手沉甸甸的,手感极好。
“谢礼。”格鲁夫言简意赅地吐出两个字,声音低沉沙哑。
他指了指井盖边缘的豁口和旁边崩裂的井沿:“这个,我来修。”
说完,他又转身走向他的铁匠炉,拿起工具开始叮叮当当地修补起来。
祢浅掂量着手中匕首,又看了看那个沉默修补井沿的铁匠背影,再看看累瘫但满脸成就感的同伴,还有兴奋的小皮。
最后,目光落在井边那壶刚刚被送来的蜜露酒上。
阳光透过老根树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点,空气中弥漫着雨后泥土的清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