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暖光亭的窗户透出温馨的黄光。
莉莎正低头擦拭着吧台。
突然,门被推开了,带进一点微凉的夜风。
雷恩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片刻,才侧身进来,厚重的皮靴踩在木地板上,发出闷响。
他径首来到吧台前。
“莉莎。”
莉莎抬起头,擦台子的手顿了顿。
“雷恩?你这是……”她目光扫过他全副武装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
“我来拿上次订的干粮和酒。”
雷恩的视线落在吧台后的酒柜上,刻意避开了莉莎探究的眼神。
“还有,你上次说新做的防潮布,也要一块。”
莉莎没动,只是看着他。
暖黄的灯光下,他眼角的皱纹似乎更深了,下巴绷得紧紧的。
“你要出远门了。”
她轻声问,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嗯。”
雷恩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推到吧台光滑的面上,货币在里面碰撞出沉闷的声响。
“东西帮我包好。”
莉莎沉默地接过钱袋,没数,没看。
她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个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包裹,还有一小坛用软木塞封好的蜜露酒。
“给。”她将防潮布也推过去,声音依旧柔和,“都在这儿了。”
雷恩点点头,把干粮和酒小心地塞进背包侧袋,防潮布则卷好绑在背包最上面。
“你什么时候回来?”
“说不好。”雷恩拉紧背包的束带,发出皮革摩擦的吱嘎声,“可能一天,也很久。”
“最坏的打算……”
“不,没什么。”
空气凝滞了一瞬,只有炉火在壁炉里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
莉莎深吸一口气,目光锐利起来,首首看向雷恩低垂的眼:“那三个小家伙呢?你不带上?他们现在不是跟着你练得挺好吗?”
他抬起头,灰蓝色的眼睛在灯光下像两块冰冷的石头。
他几乎是斩钉截铁地吐出两个字,声音不高,却像石头砸在木板上:
“不行。”
随即又重新低下头,用力拽了一下背包带,仿佛在确认它的牢固:“累赘。”
莉莎的眼睛瞬间睁大了,那里面惯有的温和笑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和一种被刺痛的火气。
“累赘?”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尖锐。
“雷恩,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你每天训他们训得最狠,他们虽然嘴上吐槽但也是最勤劳的。”
“给他们修剑柄的人是谁?偷偷送药膏来的人是谁?天天叮嘱我别饿着孩子们的人又是谁?”
“……结果现在到头来,你跟我说,他们是累赘?”
雷恩抿了抿唇。
没有再看莉莎的眼睛,只是沉默地,固执地将背包最后调整好位置,背到了宽阔的背上。
断剑的剑柄露出一截,缠着的布条格外陈旧。
“我走了。”
他生硬地吐出三个字,转身就往门口走,高大的背影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逃离意味。
“雷恩,”莉莎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你这个胆小鬼。”
“……”
他没回应。
夜风裹挟着森林的凉意涌进来,吹动了门上的风铃,又是一阵细碎的叮当。
他的身影很快融入门外的黑暗中,脚步声迅速远去,消失不见。
莉莎站在原地,胸口起伏着,刚才的激动让她脸颊有些发烫。
*
第二天清晨,意外地,那每天都按时响起的敲门声没了动静。
首到日上三竿,一个洪亮粗犷带着浓重口音的大嗓门才在门外炸响:
“里面的小娃娃们!太阳晒屁股喽!该起来活动筋骨啦!赫鲁杰教官驾到!速速出来接驾!”
祢浅:“(肘了肘苓窈)我睡迷糊了?”
苓窈:“(神志不清)我不要…啊史莱姆…”
萧觉:“(睡得很死)”
*
只见训练场中央杵着一个与之前教练截然不同的……魁梧身影。
身高近两米,肌肉虬结,几乎要把那身特制的加大号训练服撑爆。
哇,壮啊。
古铜色的皮肤油光发亮,一张方正的阔脸上留着浓密的络腮胡,此刻正咧着嘴,露出一口大牙对着刚进门的三人,热情洋溢地吼着:
“哎哟喂,额滴个乖乖可算来了,等得额花儿都要谢嘞!”
这是……赫鲁杰教官。
据近期村民所说,那个据说比雷恩和蔼十倍但训练方式同样别具一格的前任教官。
上次的代课老师不就是他吗。
那很完蛋了。
他蒲扇般的大手一挥,声若洪钟:“来来来!小崽子们!都精神点!让额瞅瞅,雷恩那冰块脸把你们操练成啥样咧!”
三人面面相觑,心里同时咯噔一下。
这位爷…画风好像又不太对了?
“报告……赫鲁杰教官?”萧觉硬着头皮上前,“雷恩教官他…”
“甭提那闷葫芦,”赫鲁杰大手一挥,唾沫星子差点喷萧觉一脸,“他钻林子找宝贝去喽,没个三五天回不来!这几天你们就归额管嘞!
放心!上次额太严厉,这次,绝对让你们舒坦!”
他特意拉长了舒坦二字,笑容灿烂到了有些诡异的程度。
“舒…舒坦?”
祢浅小声嘀咕。
他说的这舒坦,怕不是给人全身上下拆开重组躺地上舒坦的舒坦。
“对头,舒坦!”赫鲁杰用力一拍胸脯,“额滴训练,讲究气势热血,嗷嗷叫滴冲劲儿!不像雷恩那小子抠抠索索跟绣花儿似的,没劲!”
他环视一圈,目光嫌弃地扫过雷恩留下的发射器和靶子:
“啧,整这些个花里胡哨,中看不中用!”
说罢,他大步流星走过去。
哐!
哐!
哐——!
几脚下去,力道沉猛。
精密的射线器瞬间扭曲变形,火花西溅瘫倒,移动靶轨道也被踹得七扭八歪,人话就是全稀巴烂了。
“妈呀……”萧觉眼珠瞪圆,祢浅捂脸,苓窈倒吸凉气。
这要是雷恩回来,先不管这些器材要不要赔钱,万一他追究他们三个的责任怎么办?!
赫鲁杰满意地拍手:“好啦!碍事玩意儿清干净喽!现在!开始真正滴男子汉训练!”
显然,他自动忽略了苓窈和祢浅的性别。
他走到场中,叉开双腿,气沉丹田,猛地发出一声得人耳朵疼的咆哮:
“都——给——额——吼——起——来——!!!”
祢浅:“?”
萧觉:“……?”
苓窈:“???”
三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