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一直静立于莫箫身后,如同枯木般毫无存在感的莫苍,那双古老的眼眸中,终于泛起了一丝波澜。
他缓缓上前一步,那看似平淡的动作,却让古榕与尘心如临大敌,浑身魂力下意识地紧绷!
“呵呵……”
一声苍老的轻笑,如同从万古岁月之前传来,回荡在大厅之中。
“倒是没想到,时隔百年,你们七宝琉璃宗,竟然还将我莫家当年所做之事给记下来了啊,老朽还以为你们会想尽办法赖掉这个事情呢。”
听到这话,宁风致浑身猛地一颤,他再也无法保持镇定,猛地从宗主之位上站起,
双手捧着那枚古老的令牌,快步走到莫苍面前,竟是恭恭敬敬地,向着这位看上去平平无奇的老者,深深地行了一个标准的晚辈大礼!
“我七宝琉璃宗虽然只是辅助宗门,但绝不会做背信弃义之事!有恩报恩,绝不会推脱!”宁风致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若非百年前莫家前辈仗义出手,挽救我宗门于危亡之际,恐怕如今的斗罗大陆,早已没有了七宝琉璃宗!”
“此等大恩,风致不敢忘,七宝琉璃宗上下,更是不敢有片刻遗忘!”
这番话,掷地有声!
站在一旁的尘心与古榕,脸上同时露出了惊愕之色!
他们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茫然与不解。
他们身为宗门守护神,竟然完全不知道,七宝琉璃宗还曾有过这么一桩足以灭门的惊天秘辛!
面对宁风致的大礼,莫苍坦然受之。
他那张布满褶皱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色,缓缓点了点头:“嗯,你们还认,那便好办了。”
莫苍的语气淡然依旧,
“既如此,那今日,便是你们七宝琉璃宗……报恩的时候了。”
听到这话,宁风致的腰弯得更低了,额头上甚至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前辈但有吩咐,风致与七宝琉璃宗,定当万死不辞!”
而坐在客座之上的莫箫,见此情景,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莞尔的弧度。
挟恩图报么?
虽然听上去不怎么光彩,但他本人也是这个打算。
有恩不报非君子,可有恩情这种天大的优势不去利用,那不是纯傻子么?
七宝琉璃宗,富可敌国,天下第一辅助。若是能将他们绑上自己的战车……
正当莫箫在心中飞速盘算,该如何将这份恩情的利益最大化,索要一些珍稀矿石?还是技术支持?或是……
一瞬间,无数个能将这份恩情利益最大化的方案,在莫箫的脑海中飞速闪过。
然而,正当莫箫准备开口,将话题引向自己早已构思好的蓝图之时。
一旁的莫苍,却再次用他那古老而平淡的声音,直接开口了。
他的目光,从宁风致身上移开,落在了那个被剑斗罗抱在怀里,正好奇地眨巴着大眼睛的宁荣荣身上,随即又看了一眼身旁的莫箫。
“这样吧。”
“老朽看令爱天资不凡,与我家少主年龄相仿,不如……就此定下婚约,来个联姻,如何?”
联姻?!
此言一出,整个议事大厅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干,陷入了一种死一般的寂静!
宁风致脸上的恭敬与激动瞬间凝固,化作了无边的错愕与荒唐!
剑斗罗尘心那双锐利的眼眸骤然睁大,抱着宁荣荣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满脸的难以置信!
客座之上,独孤博那张冷硬的老脸狠狠一抽,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脑子里刚刚还盘算着,等此间事了,怎么找机会撮合自家孙女独孤雁和莫箫这小子,结果……这老怪物怎么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就连莫箫自己,都彻底傻眼了!
他脸上那份从容淡定的笑容直接僵住,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不er……
搞毛线啊!
苍爷爷!您老人家好歹跟我通个气啊!
我这边刚构思好怎么用恩情换矿石、换地盘、换资源,您老一张嘴怎么就直接跳到联姻上去了?!
您之前不是还说想要独孤雁来着吗?怎么说换就换了?!
就在这死寂的气氛中,一道充满了暴怒的咆哮声,如同惊雷般轰然炸响!
“老东西!你有种再说一遍!!”
骨斗罗古榕那爽朗的表情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铁青与狂怒!
他猛地一步踏出,那双铜铃般的大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死死地瞪着莫苍,“我们家荣荣,也是你能随便惦记的?!”
轰——!
话音未落,一股独属于封号斗罗的狂暴气息,如同山崩海啸般,毫无保留地朝着莫苍与莫箫二人狠狠碾压而去!
这股气息霸道绝伦,虽刻意控制,却也足以让任何魂王以下的魂师肝胆俱裂,瞬间跪伏!
“哼!”
一旁的独孤博见状冷哼一声,碧绿色的双眸瞬间化作蛇瞳,刚要起身相助,一只苍老的手掌却轻轻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独孤博一愣,只见莫苍根本没看暴怒的古榕,那双深邃的眼眸,只是平静地落在了莫箫的身上。
那眼神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这是……对莫箫的历练!
独孤博瞬间明白了莫苍的意图,心中一凛,竟是缓缓坐了回去,只是那双蛇瞳中的警惕,却提到了极致。
与此同时,莫箫只觉得一股山岳般的恐怖压力当头罩下,仿佛要将他的骨骼、血肉、乃至灵魂都彻底碾碎!
然而,就在这股压力即将触及他身体的瞬间,莫箫眉头猛地一皱!
他那远超常人的磅礴精神力,轰然爆发!
无形的精神壁垒瞬间在身前构筑,如同一块坚不可摧的礁石,任由那狂暴的气势洪流如何冲刷,都岿然不动!
将那股压力稳稳挡下后,莫箫缓缓抬起头,看向面色狰狞的古榕,稚嫩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淡漠。
“古榕冕下,我苍爷爷不过是随口一提,您至于如此暴怒么?”
莫箫顿了顿,话锋一转,变得凌厉起来,
“先不说您这以大欺小的行为有多失风度。单论百年前的恩情,换取一个对双方都有利的联姻,似乎……也并不过分吧?”
“再说了!”莫箫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您不过是七宝琉璃宗的护宗斗罗,联姻与否,事关宗门未来,此事……恐怕也轮不到您来做主吧?还是说,您觉得,当着宁宗主的面,欺负我这么一个小孩子,很有成就感?”
“小鬼,你找死!!”
此言一出,本就脾气火爆的古榕彻底被点燃!滔天的怒火瞬间吞噬了他的理智!
他怒吼一声,脚下猛地一踏,坚硬的白玉地面瞬间龟裂,整个人便要化作残影扑出!
“骨叔!不可!”
“老骨头!住手!”
宁风致与尘心见状顿时大惊失色,不约而同地厉声喝止!
然而,他们的声音,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就在古榕那只抬起的脚即将落下的瞬间,一只布满褶皱,看上去苍老而无力的手掌,却毫无征兆地,轻轻地,落在了他那光秃秃的头顶之上。
古榕前冲的动作,猛地僵住!
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一道苍老而平淡的声音,悠悠地在他耳边响起,也回荡在整个大厅之中。
“区区一只小骨虫,也敢对我家少主出手?”
“真当老朽……只是个摆设么?”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古榕那即将踏出的脚僵在半空,整个人如同被琥珀封存的蚊虫,保持着前冲的姿态,一动不动!
他甚至……没看清莫苍是怎么出现的!
没有魂力波动,没有空间撕裂,就仿佛这个老者从一开始就站在那里,从未动过!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寒意,瞬间席卷了古榕的全身!
他只觉得头顶那只看似无力的手掌,仿佛承载了整片大陆的重量,
只要对方愿意,只需一个念头,他这颗被无数魂师敬畏的封号斗罗的头颅,就会像一颗脆弱的西瓜般,轰然爆裂!
冷汗,瞬间从他光秃秃的头皮上渗出,顺着脸颊滑落。
这个老头子……究竟是个什么怪物?!
为什么我连他一丝一毫的修为都看不透?!
“前辈手下留情!”
“前辈息怒!骨叔他只是一时冲动,绝无冒犯莫小友之意!”
宁风致与尘心那焦急万分的声音同时响起,二人几乎是同一时间闪身而出,对着莫苍恭敬地躬身行礼,试图为古榕求情开脱。
然而,莫苍却连看都未看他们一眼。
那双深邃得不见底的眼眸,只是淡淡地扫过身下动弹不得的古榕,语气平淡,却蕴含着足以冻结灵魂的森然杀机。
“对我家少主不敬,便是死罪。”
此言一出,宁风致与尘心只觉得浑身一冷,
这老者,不是在开玩笑!
他是真的……动了杀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略显稚嫩,却异常沉稳的声音打破了这死寂的氛围。
“苍爷爷。”
莫箫缓缓从座位上站起,走上前来。
他先是对着面色惨白的宁风致与神情凝重的尘心微微颔首,随即才仰头看向莫苍,脸上带着一丝无奈的笑容。
“您就放过他吧,”莫箫轻声说道,“他也不过是心疼自家孩子,一时情急,可以理解。”
听到这话,莫苍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泛起了一丝变化。
他低头看了一眼莫箫,见他神色认真,这才冷哼了一声,那只按在古榕头顶的手掌,如同幻影般消失不见。
下一刻,他已然重新回到了莫箫的身后,闭上双眼,仿佛又变回了那株沉默的枯木。
“呼……呼……”
压力消失的瞬间,古榕只觉得浑身一软,整个人如同虚脱一般,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脚下一个踉跄,险些瘫倒在地,幸得一旁的尘心及时扶住。
他看向莫苍的眼神,已经彻底被恐惧与敬畏所取代!
然而,莫箫却没有再给他任何缓和情绪的时间。
在宁风致、尘心、古榕三人那复杂到极点的目光注视下,莫箫重新将视线投向了主位之上,那位七宝琉璃宗的宗主。
他稚嫩的脸上,重新浮现出那与年龄不符的淡然微笑,只是这一次,那笑容里,多了一丝不容错辨的玩味。
“宁宗主,”莫箫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边,“您看,这可如何是好?”
他摊了摊手,语气像是在讨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百年前的恩情,还没来得及报。如今,又添上了一份对晚辈的冒犯,这怎么说,也得有个赔偿吧?”
莫箫顿了顿,那双深邃的眸子直视着脸色变幻不定的宁风致,笑容变得意味深长。
“恩上加怨,这对七宝琉璃宗来说,可太不划算了。”
“不过嘛……”他话锋一转,重新将话题拉回了原点,
“若是您觉得,先前我苍爷爷联姻的提议并无不妥。”
“晚辈……倒是并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