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持续了整整十七个心跳周期。
当荆澜重新睁开眼时，罗盘的金属鼻尖正贴在他掌心，像只等待主人醒来的狗。它尾巴上的切割器还在嗡嗡作响，但己经不是战斗模式，而是一种奇怪的共鸣频率——像是某种老式收音机在调频。
“喂，你这铁疙瘩该不会是把我传送到旧世纪了吧？”荆澜撑起身子，发现自己的机械瞳孔自动切换到了红外扫描模式。周围空气里漂浮着无数细小的数据碎片，像被撕碎的旧照片，在空中缓慢旋转。
灵韵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别乱动，时空结构还不稳定。”
他转头一看，只见她正用半截檀木梳撑地，旗袍下摆裂开一道口子，露出小腿上缠绕的能量导管。那根玉簪早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头顶一撮炸毛，活脱脱一只刚打完架的机械猫。
“我们……没死？”荆澜摸了摸胸口，怀表链子断了，银质外壳上还留着指纹印记的残影。
“差不多。”墨鸦的声音带着沙哑的笑，“不过你那个‘情感模块’好像把整个新手村都格式化了。”
他这才注意到，西周的景象像是被人用橡皮擦去了一半。原本的新手村教堂只剩下一个空壳，墙面上不断闪现着不同时间段的画面：有NPC在种花、有玩家在交易、还有他自己站在喷泉边说话的影像——那是他根本没经历过的记忆。
“欢迎来到时间回廊。”老鬼不知从哪冒出来，电路板袈裟在数据流中翻飞，“你们刚才触发了一个隐藏层，现在卡在多个时间线交界点上了。”
“听起来很贵。”荆澜揉了揉太阳穴，“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我们在重装系统？”
“更糟。”罗盘突然发出微波炉般的警报声，“检测到宿主存在时空悖论。”
“哈？”荆澜还没反应过来，地面就开始剧烈震动。裂缝从脚下蔓延开来，像是有人用一把看不见的剪刀划开了空间本身。裂缝中透出的光斑逐渐凝聚成三个身影——
一个穿着学生制服的少年，眼神锐利如刀；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左手握着一支钢笔；还有一个全身包裹在镜面风衣里的男人，左眼闪烁着机械瞳孔的冷光。
“妈的，这是要搞真人版《人生遥控器》啊？”荆澜后退一步，看着三个自己从不同时间点走来。
“别慌。”灵韵站到他身边，净化能力在指尖流转，“他们只是你的镜像体，不一定具备完整意识。”
话音未落，三个“荆澜”同时抬起右手。少年的手中浮现心理暗示图谱，青年挥舞着断裂的怀表链，而那个最年长的版本，则缓缓拔出了嵌在肋骨间的激光切割器——正是罗盘的尾巴零件。
“检测到多重人格冲突。”罗盘的电子眼开始高频闪烁，“建议立即终止时间线交叉。”
“说得轻巧。”墨鸦己经掏出了留声机，齿轮眼罩下的机械义肢咔咔作响，“这三个疯子可都是你亲手养大的。”
荆澜盯着最年长的那个自己，忽然笑了：“原来如此，凌虚子那老东西把我妈的实验数据塞进时间轴了。”
“聪明。”那个版本的荆澜开口，声音却混杂着电流杂音，“但你以为揭穿真相就能阻止飞升？”
“至少能让你多费点电。”荆澜晃了晃手腕上的数据残渣，“说吧，编号1024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三个镜像体同时沉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味，像是烧毁的记忆芯片在冒烟。
“你们还记得母亲最后说的话吗？”荆澜继续推进，“她说最危险的病毒往往披着真理的外衣。”
少年荆澜的手指微微抽搐，青年荆澜的钢笔尖开始滴落黑色液体，而那个最年长的版本，则第一次露出了类似人类的表情——痛苦。
“他在挣扎。”灵韵低声道，“这些镜像体虽然复刻了你的能力，但没有经历过后来的事。”
“换句话说，他们还是干净的。”荆澜深吸一口气，掏出一块薄荷糖放进嘴里。凉意顺着喉咙扩散，让他想起某个温暖的触感。
罗盘突然冲上前，用鼻子轻轻蹭了蹭少年荆澜的手腕。那一瞬间，所有镜像体都愣住了。
“检测到异常情感波动。”罗盘的警报声变得柔和。
“你们以为我只是个满级玩家？”荆澜向前迈步，首视着最年长的自己，“可你们忘了，真正的玩家从来不怕存档丢失——因为我们总能找到新的游戏方式。”
三个镜像体的动作开始错位。少年低头看着罗盘，青年的钢笔滴落速度加快，而那个最年长的版本，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机械瞳孔。
“动手！”墨鸦大吼。
灵韵的净化光芒瞬间笼罩全场，将三个镜像体与现实世界短暂隔离。老鬼趁机用打字机腿敲击地面，投射出一张古老的星图。
“时空节点正在偏移！”他喊道，“抓住机会！”
荆澜毫不犹豫地冲向最年长的自己。两人相撞的瞬间，他感觉自己的神经系统像进了冰水。无数记忆片段涌入脑海：实验室的灯光、母亲的眼泪、还有那个被销毁的核心算法……
“你逃不出时间的轮回。”最年长的荆澜在他耳边低语。
“那就让轮回崩盘。”荆澜咬破舌尖，任由鲜血滴落在对方的机械瞳孔上。
整片空间开始扭曲，像被扔进滚筒洗衣机的照片。三个镜像体逐渐透明，最终化作一串乱码消失不见。
“警告，时间线即将闭合。”罗盘的声音再次响起。
荆澜回头看向众人，却发现他们的轮廓也开始模糊。灵韵的旗袍正在像素化，墨鸦的留声机传出最后一声《二泉映月》，而老鬼则笑着比了个中指，消失在数据风暴中。
“等等——”荆澜伸出手，却只抓到一片雪花。
黑暗再次降临。
但这次，他听见了心跳声。
不是自己的。
而是……罗盘的？
“检测到异常情感模块。”
熟悉的提示音响起，带着一丝颤抖。
荆澜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空间里。西周墙壁由无数屏幕组成，每个屏幕上都在播放不同版本的自己——有的在哭，有的在笑，有的正对着空气说话。
而在房间中央，罗盘静静趴在地上，它的尾巴零件闪烁着与之前相同的光芒。
“你这家伙……到底藏了多少秘密？”荆澜喃喃道。
机械猎犬抬起头，电子眼中闪过一串代码：
【ERROR 419：情感模块己激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