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脉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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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糕粉含水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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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灶脉行
作者:
魏不饱小姐
本章字数:
9590
更新时间:
2025-07-08

冰冷的河水漫过腰际,刺骨的寒意像无数细针扎进骨髓。孟云归瘫坐在不断上涨的污水中,背脊紧靠着湿滑颤抖的船壁,一只手死死按在堵住破洞的青瓷碗上。碗底承受着湍急水流持续不断的冲击,带来一阵阵清晰的震动,仿佛一颗在黑暗胸腔里搏动的、濒死的心脏。每一次震动都让她几乎脱力的手臂感到一阵酸麻,每一次震动都在提醒她——这堵住毁灭洪流的,是她祖母的遗物,更是那血淋淋的认罪书和象征勇娃子身世的虎头肚兜!

“撑…撑住…”身旁的沈师傅牙关紧咬,发出含混不清的嘶吼。他整个瘦小的身躯如同虾米般弓起,用肩背死死顶在船板裂口边缘,将孟云归按着碗的手臂和那碗本身牢牢抵住。浑浊的河水不断冲刷着他花白的头发和沟壑纵横的脸颊,浑浊的老眼因用力而布满血丝。他的身体在剧烈颤抖,每一次水流的冲击都让他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孟云归艰难地扭头看他,闪电惨白的光瞬间照亮老人那张因极度痛苦和坚持而扭曲的脸。没有哀求,没有放弃,只有一种近乎凝固的、源自生命本能的韧性。这画面,与她脑海中几小时前那个在昏黄灯光下,捻着湿米粉感受“含水率”的老人身影,在风雨飘摇的生死关头,轰然重叠!

“丫头,看好了…这米粉的含水率,差一丝都不行。天时、地气、手劲儿,全在这分寸里。水多了,黏糊塌陷,立不住;水少了,干硬易碎,没韧劲儿…”

老人的话语,带着石臼沉稳的节奏,穿透死亡的雨幕,再次在她耳边炸响!不是关于米粉,而是关于此刻!关于这艘即将散架的破船,关于堵住破洞的青瓷碗,关于他们两人这渺小如蝼蚁般的生命,在这滔天洪水中寻求的、那几乎不存在的“平衡点”!

“水…水太多了…”孟云归嘴唇哆嗦着,喃喃自语。她按着碗的手掌,清晰地感受着船板在巨大水压下的呻吟和变形。这破洞,这船体,就像一个“含水率”严重超标的、濒临崩溃的“糕体”!随时会“黏糊塌陷”,彻底解体!

她猛地抬头,目光穿透雨幕,疯狂地扫视着船舱内不断上涨的浑浊水面。必须“泄水”!必须找到某种“泄”掉这致命“多余水分”的方法,哪怕只是一点点!

“舱底!老伯!舱底有舀水的瓢吗?桶也行!”她用尽力气朝着船尾方向嘶喊,声音被风雨撕扯得支离破碎。

船尾传来老艄公剧烈的咳嗽和呛水声,接着是摸索的响动。“有…有个豁了口的破瓢!在…在我脚边!”他的声音充满了绝望,“没用的!堵不住!舀…舀不赢啊!”

“有用!”孟云归嘶吼,眼中燃烧着近乎疯狂的光芒,“快!扔过来!”她不能动,她的手必须死死按着那个维系着秘密和一线生机的碗!

一个黑影在颠簸中艰难地传递过来。果然是只豁了口的破葫芦瓢,边缘粗糙。孟云归用空着的那只手一把抓住,毫不犹豫地探入身下冰冷刺骨的水中,开始拼命地往外舀水!动作笨拙而狂乱,每一次弯腰都牵动着全身的伤痛,浑浊的水花溅了她一脸。

“沈师傅!压住!顶死!”她一边舀,一边嘶声命令,更像是在给自己鼓劲,“我们不是在堵!是在‘调’!在调这该死的‘含水率’!”

她的话像一道电流击中了沈师傅。浑浊的老眼猛地一睁,里面闪过一道奇异的光。他不再仅仅是凭蛮力硬抗,干瘦的身体在冰冷的洪水中绷紧,调整着角度,用肩背感受着破洞边缘船板细微的形变和水流的冲击点,如同感受石臼里湿米粉的状态。他开始配合着孟云归舀水的节奏,在她将一瓢水奋力泼出船舷的瞬间,身体猛地加力一顶!在她弯腰再舀的间隙,又微微卸力,让那青瓷碗承受的水压有一个极其短暂、微小的释放!

这并非什么高明的技巧,更像是在毁灭边缘的本能挣扎。但就是这点点滴滴、笨拙无比的“泄”与“调”,竟让那疯狂倒灌的水流,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滞涩!船体下沉的速度,似乎…真的减缓了一些!

“左边!船头在往下沉!”老艄公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疑和微弱的希望,他奋力调整着船尾的角度,试图保持船身不至于彻底倾覆。

就在这时,破船猛地一震,伴随着船底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长长的摩擦声!船身剧烈地摇晃了几下,然后…竟然诡异地稳住了!虽然依旧在湍流中剧烈颠簸,但那种无休止下沉的绝望感,暂时停止了!

“搁…搁住了!”老艄公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哭腔,“河心!是河心沙洲!老天爷开眼啊!”

船底搁在了一处浅滩上!汹涌的河水依旧冲击着船体,发出哗哗巨响,但船身终于不再下沉,只是像醉汉一样剧烈地左右摇晃。船舱里的水位稳定在了腰部,不再上涨!

冰冷的河水浸泡着下半身,孟云归却感到一阵虚脱般的滚烫。她依旧死死按着青瓷碗,不敢有丝毫松懈。沈师傅也依旧用身体顶着,两人都在剧烈喘息,劫后余生的庆幸尚未升起,就被眼前依旧险恶的处境压了下去。

“沈师傅…”孟云归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我们…暂时活下来了…”

沈师傅艰难地扭过头,浑浊的目光落在她按着碗的手上,又缓缓移向她苍白的脸。那眼神极其复杂,有后怕,有感激,更有一丝深沉的、洞悉了某种沉重秘密的震动。他没有问那碗里塞进去的是什么,也没有问那婴儿肚兜和认罪书的来历。他只是沉重地、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干裂的嘴唇翕动了一下,最终只吐出几个字:“…丫头…好…好一个‘含水率’…”

就在这时,一道格外惨亮、持续时间更长的闪电撕裂了浓墨般的夜幕!如同天神愤怒地掀开了地狱的幕布!

惨白的光芒瞬间将天地照得如同白昼!浑浊翻腾的河面,摇摇欲坠的破船,船上三个如同落汤鸡般狼狈不堪的人影…一切都纤毫毕现!

孟云归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瞬间钉死在闪电照亮的前方!就在那狭窄河道隘口的侧后方,那片比夜色更浓重的阴影,在强光下露出了狰狞的全貌——那根本不是天然形成的河岸!

那分明是一道人工构筑的、由巨大原木和乱石堆砌起来的残破堤坝!堤坝的一角被洪水冲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汹涌的河水正从那豁口咆哮着倾泻而下,形成一道危险的乱流!而在那豁口附近,断裂的原木和狰狞的乱石犬牙交错,如同择人而噬的怪兽獠牙!

更让她血液几乎冻结的是,就在那残破堤坝的边缘,在几根被冲得东倒西歪的原木旁,半幅被撕裂的黑色船帆,如同招魂的幡旗,依旧死死缠绕在一截折断的桅杆上,在狂风中猎猎飞舞!

黑帆!赵阎王的标志!

闪电的光芒倏然熄灭,天地重归令人窒息的黑暗。但那幅景象,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烙在了孟云归的视网膜上!

“那不是天灾…”一个冰冷彻骨的声音在她心底嘶吼,“是人为的堤坝!是伏击!是谋杀!”赵阎王!他不仅没死,还在这里设下了致命的陷阱!这滔天的洪水,这九死一生的险境,根本就是冲着她…或者说,冲着她怀里的秘密来的!

一股混杂着恐惧、愤怒和滔天恨意的火焰,瞬间在她冰冷的胸腔里猛烈燃烧起来!比这淹没腰际的河水更刺骨,比这肆虐的狂风更狂暴!她按着青瓷碗的手,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那冰冷的碗底,此刻仿佛连接着地狱的入口,里面封存的不仅是血仇的证据,更是招来这场杀身之祸的诅咒!

“不能停在这里!”孟云归猛地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带着一种近乎金属摩擦的嘶哑,“这沙洲…不安全!”她不知道赵阎王的人是否还在附近,是否正借着暴雨和黑暗,像毒蛇一样潜行而来,搜寻着漏网之鱼!这艘搁浅的破船,就像一个醒目的靶子!

“得…得上岸…”老艄公也意识到了危险,声音带着恐惧的颤抖,“船…船快撑不住了…”

河水依旧湍急地冲刷着船身,搁浅的沙洲被洪水包围着,距离最近的河岸在黑暗和雨幕中遥不可及。上岸?谈何容易!

孟云归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剧烈摇晃的船舷外。借着偶尔划破夜空的微弱电光,她看到船体一侧似乎离那残破堤坝的乱石堆更近一些,虽然依旧隔着汹涌的激流。

“那边!往堤坝那边靠!”她当机立断,“抓住那些木头石头!爬上去!”

老艄公和沈师傅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脸上都露出绝望的神色。激流、乱石、滑不留手的木头…这简首是另一条通向地狱的路!

“没…没别的路了!”孟云归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夹杂着水腥味灌入肺腑,强行压下身体里翻腾的恐惧和仇恨。“沈师傅,您先撤!我顶着碗!老伯,你帮沈师傅!”

她开始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松开按着碗的手。碗身在水压冲击下微微震动,但没有立刻被冲开。沈师傅会意,咬紧牙关,身体的重心依旧死死抵住。老艄公挣扎着从船尾爬过来,冰冷的河水让他动作僵硬。

沈师傅在孟云归和老艄公的帮助下,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挪开了身体。他刚一离开,孟云归立刻用双手再次死死压住青瓷碗!碗底传来的冲击力让她双臂剧震!

“快!沈师傅!抓住船帮!往那边跳!抓住任何能抓的东西!”孟云归嘶喊着。

沈师傅看了一眼那汹涌的激流和黑暗中狰狞的乱石堆,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决然。他猛地吸了一口气,用尽最后力气攀住船舷,瘦小的身体如同离弦之箭,朝着那片黑暗的乱石方向扑了出去!

“噗通!”落水声瞬间被风雨吞没。

孟云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死死盯着那片黑暗,几秒钟后,借着一次短暂的闪电余光,她看到沈师傅挣扎着抓住了水中一根斜插的粗大断木!正奋力地试图爬上乱石堆!成功了第一步!

“老伯!快!”孟云归立刻转头对老艄公吼道。

老艄公不再犹豫,紧随沈师傅之后,也奋力扑入了冰冷的激流之中,朝着断木和乱石方向挣扎游去。

船舱里,只剩下孟云归一人。冰冷的河水拍打着她的胸口,怀里的牛皮笔记本沉甸甸地坠着她。她双手死死按着那个堵住破洞的青瓷碗,仿佛按住了自己最后的命运。她必须等,等沈师傅和老艄公在那边找到稳固的落脚点,才能撤手!她独自承受着水流越来越强的冲击,碗身的震动越来越剧烈,手臂的肌肉如同撕裂般疼痛。

时间从未如此漫长。每一秒都像在刀尖上跳舞。她死死盯着沈师傅消失的方向,耳朵在风雨声中极力捕捉着任何微小的动静。

终于!黑暗中传来老艄公嘶哑的呼喊:“这边!这边有块大石头!站稳了!丫头!快!”

就是现在!

孟云归眼中厉芒一闪!她猛地将全身力气灌注在双臂,朝着青瓷碗狠狠一按,仿佛要将那碗连同里面的秘密一起,深深钉进船骨!然后,在力量达到顶点的瞬间,她骤然松手!身体借着反推之力,如同一条滑溜的鱼,猛地向后翻滚!

“哗啦——!”

失去压制的破洞瞬间爆开!汹涌的河水如同挣脱囚笼的猛兽,疯狂地灌入船舱!破船发出一声垂死的呻吟,加速倾斜!

孟云归根本顾不上回头看一眼那倾覆的破船和那个承载着血仇秘密的青瓷碗的命运!冰冷的河水瞬间将她吞没!刺骨的寒意让她几乎窒息。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奋力划水,辨清方向,朝着沈师傅和老艄公呼喊的方向,朝着那片象征着危险却也可能是唯一生路的残破堤坝乱石堆,拼命游去!

湍急的水流撕扯着她,乱石嶙峋的轮廓在黑暗中如同怪兽。她呛了好几口水,肺部火辣辣地疼。就在她力气即将耗尽,手臂快要够到一根漂浮的原木时——

一道惨白的闪电再次划破长空!

光芒瞬间照亮了眼前这片由乱石和朽木构成的、湿滑陡峭的“河心孤岛”。也照亮了距离孟云归手指不到三尺远的一块相对平整的黑色岩石。

更照亮了岩石边缘,几个深陷在湿滑泥泞中的、轮廓清晰的脚印!

那脚印很大,显然是成年男人的。鞋底的花纹是粗糙的、利于跋涉的深齿纹路。更重要的是——那泥泞还很新鲜!脚印的边缘尚未被不断落下的雨水完全冲刷模糊,坑洼里积存的浑浊雨水,在闪电下反射着微光!

新鲜的脚印!

孟云归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天灵盖,比这淹没她的河水更冷!

有人!有人刚刚来过这里!就在他们搁浅、挣扎、爬上来的这短短时间里!

是救援者?还是…猎人?

闪电的光芒熄灭,黑暗重新合拢。孟云归的手指终于触碰到了那冰冷的原木。她死死抓住,如同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冰冷的身体爬上湿滑的岩石,剧烈的喘息声在风雨中显得格外粗重。她抬起头,目光如同淬毒的匕首,穿透浓重的黑暗和雨幕,死死射向脚印消失的方向——那残破堤坝后方更深的、如同巨兽匍匐的阴影之中。

新鲜的脚印指向那里。而那里,只有一片吞噬一切光线的、死寂的黑暗。

赵阎王…他的人…就在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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