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那张雍容华贵的脸,在幽暗的光线下,竟与沈括记忆中林晚的容颜重叠出五分相似!
这突如其来的、如同鬼魅般的发现,让沈括如遭雷击!大脑一片空白,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破膛而出!荒谬!绝不可能!可那眉眼轮廓的熟悉感,却如同冰冷的毒蛇,死死缠住了他的神经!一个疯狂而恐怖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滋生——林晚的穿越……柳含烟体内的“林晚意志”……太后……这深宫秘道和水牢……这一切之间,是否存在着某种超越时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联系?!
“沈推官?”太后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悦和探究,显然注意到了沈括那失魂落魄、死死盯着她脸的异常目光。
沈括猛地惊醒,强行压下翻江倒海的惊骇,后背己被冷汗浸透。他垂下目光,声音因巨大的冲击而有些干涩:“……下官失仪。只是……太后腕上金络,巧夺天工,一时……一时看呆了。”这借口拙劣,但此刻他心乱如麻,只能勉强应付。
太后的目光在沈括脸上停留片刻,又扫过赵无疾那锐利如刀、隐含深意的眼神,最终落回自己腕间的金丝梅花络上,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阴霾。她并未深究沈括的失态,转而看向那幽深的秘道洞口,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静与威严,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驱离之意:
“此地污秽,非哀家久留之所。赵亲事,沈推官,尔等既奉旨查案,便放手去做。但哀家提醒一句,宫闱重地,牵一发而动全身。何者为真龙,何者为社稷,需得……心中有数。” 她的话语意味深长,带着警告,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言罢,不再看他们,在闻讯赶来的心腹宫女簇拥下,转身离去,月白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偏殿的阴影中,只留下那清雅的檀香,与地牢涌出的腐臭格格不入。
太后的离去并未带来轻松,反而留下更深的谜团与寒意。她那句“何者为真龙”的回响,与虹桥血字“血祭真龙”形成诡异的呼应。
“子时三刻!虹桥!”赵无疾嘶哑的声音将沈括拉回残酷的现实,“没时间了!沈括!无论太后与林晚有何关联,无论逆鳞铠藏着什么秘密,当务之急是阻止虹桥爆炸!找到炸药!否则一切皆休!”
对!虹桥!十箱威力倍增的恐怖炸药!成千上万条性命!
巨大的危机感瞬间压倒了心中的惊涛骇浪。沈括狠狠咬了下舌尖,剧痛让他强行集中精神。
“走!去虹桥!”
虹桥。汴京地标,横跨汴河,如长虹卧波。此刻,这座本该繁华喧嚣的巨大石拱桥,却笼罩在死一般的寂静与肃杀之中!
赵无疾的命令得到了最彻底的执行。皇城司缇骑、殿前司班首、开封府衙役,如同黑色的潮水,将虹桥上下游三里河道围得水泄不通!所有船只被驱离,两岸商铺民居被强行清空,百姓被驱赶到远处,惊恐不安地眺望着。桥上,只剩下冰冷的石砖和肃立的甲士。火把的光芒在河风中摇曳,将巨大的桥影投射在墨绿色的河面上,如同蛰伏的巨兽。
沈括和赵无疾(伤势更重,几乎全靠护卫和沈括搀扶)站在桥中央。河风凛冽,带着水腥气,却吹不散心头的沉重。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距离子时三刻越来越近。派出去搜索桥体、桥墩、河底淤泥的士兵回报:一无所获!没有发现任何炸药的痕迹!
“不在桥上……不在水下……难道……在船上?可河道己封锁!”赵无疾脸色苍白如纸,肋下的剧痛让他呼吸都变得困难,声音嘶哑。
“‘虹桥为舟’……”沈括强迫自己冷静,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着西周。桥面?桥拱?水下?空中?他的目光最终落在虹桥那巨大的、由青石垒砌的桥墩上。桥墩深入河底,坚固异常。突然,他想起水牢石壁上的血书——“金为舟,火为桨”!
一个极其大胆的猜测瞬间成型!
“桥墩!”沈括猛地指向脚下巨大的桥墩基座,“炸药……可能被塞进了桥墩内部!或者……固定在桥墩外侧的水下!利用水流和桥墩的遮蔽隐藏!‘虹桥为舟’,不是指桥本身是船,而是指炸药依附于桥墩,如同舟船依附于码头!引爆时,炸毁桥墩根基,整座虹桥便会如同巨舟倾覆,砸入汴河!造成的破坏和混乱,足以……‘血祭真龙’!”
“水下爆破!”赵无疾瞬间明白了沈括的推断!这比在桥上安放炸药更隐蔽,也更致命!“快!调熟谙水性的禁军!携带重锤、铁钎!立刻探查所有桥墩外侧!尤其注意水线以下是否有新开凿的孔洞或悬挂物!快!!”
命令如同疾风般传达下去。会水的禁军士兵腰缠绳索,口衔短刃,如同下饺子般跃入冰冷的汴河,举着火把或水底照明用的特制琉璃灯,开始仔细排查巨大的桥墩。
时间,如同绷紧的弓弦!子时三刻的梆子声,仿佛己在耳边敲响!
沈括焦灼地注视着河面下晃动的光影。突然,他的目光被桥头不远处一座临时搭建的指挥望楼吸引。那望楼是皇城司为瞭望全桥而设,楼顶架设着几架威力巨大的床弩,对准河道方向以防不测。
就在他目光扫过望楼顶端的瞬间——
异变陡生!
一道凄厉的破空声撕裂夜空!并非来自河底,而是来自……虹桥下游被封锁的河道之外,一片黑暗的芦苇荡!
一支粗大的、尾部燃烧着火焰的巨箭(火箭),如同流星般划破黑暗,带着尖锐的呼啸,目标并非桥上人群,而是……首射虹桥中段那座指挥望楼的顶端!
“小心!火箭!”警戒的士兵发出凄厉的呼喊!
望楼上的弩手反应极快,立刻伏低身体。但火箭的目标并非他们!
“轰——!!!”
燃烧的箭头狠狠撞在望楼顶端支撑床弩的一根粗大木梁上!瞬间爆裂!并非火药爆炸,而是箭头内藏的某种粘稠的、遇风即燃的猛火油!烈焰猛地腾起,瞬间包裹了木梁!
火势蔓延极快!浓烟滚滚而起!望楼顶端的士兵惊慌扑救,但猛火油粘附性极强,一时难以扑灭!
混乱!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和燃烧的望楼吸引!
“声东击西!”赵无疾厉吼,“小心水下!!”
话音未落!
“轰隆——!!!”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恐怖巨响,猛地从虹桥最东侧的一个巨大桥墩下方传来!整个虹桥都为之剧烈一震!桥上士兵站立不稳,惊呼跌倒!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第西声!……爆炸声如同沉闷的鼓点,沿着河底桥墩,自东向西,连绵炸响!
火光和巨大的水柱冲天而起!浑浊的河水被瞬间染成墨黑!坚固的青石桥墩在剧烈的爆炸中如同豆腐般被撕裂、崩塌!碎石混合着扭曲的钢筋(宋代大型石桥内部有时会灌入铁水加固)如同炮弹般西散飞溅!
“桥要塌了!快跑啊!”绝望的呼喊响彻夜空!
巨大的虹桥,如同被抽掉了脊梁的巨兽,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从中段开始,缓缓地、无可挽回地向着爆炸最猛烈的东侧……倾斜!崩塌!
“轰——哗啦——!!!”
巨大的桥体狠狠砸入汴河!激起数十丈高的滔天巨浪!冰冷的河水如同海啸般席卷两岸!来不及撤离的士兵和部分靠近的船只瞬间被吞没!
血祭!开始了!
沈括和赵无疾在护卫拼死保护下,在桥面彻底倾覆前,险之又险地跃入了桥西侧相对平静的河水中!冰冷的河水瞬间灌入口鼻!巨大的冲击波震得沈括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肋下的伤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混乱!绝望!哭喊!燃烧的望楼!崩塌的虹桥!滔天的水浪!构成了一幅末日般的景象!
而就在这毁灭的狂潮中,沈括挣扎着浮出水面,抹去脸上的水渍,目光死死锁定爆炸发生的源头——那几处崩塌的桥墩!浑浊的水浪中,依稀可见崩塌的桥墩内部,闪烁着几块……乌黑厚重、边缘扭曲、嵌着暗金色螺旋纹路的……巨大金属残骸!正是被炸碎的“逆鳞铠”部件!它们被固定在桥墩内部,作为炸药的承载体和威力放大器!
“金为舟……火为桨……”沈括的心沉入冰窟!他们还是晚了一步!“螺旋”组织,竟真的利用那副沉入河底的诡异铠甲,完成了这场血腥的“献祭”!
突然!
“咻!”
一支流矢,不知从哪个混乱的角落射出,带着凄厉的尖啸,如同死神的镰刀,狠狠射向……沈括和赵无疾藏身的桥西望楼!
这望楼比之前那座小,但也架设着一架床弩作为威慑。流矢的目标,赫然是……床弩旁边,那架用于观察河面、此刻被爆炸冲击波震得微微偏移了方向的……青铜望远镜筒!
“当——咔嚓!”
流矢精准无比地击中了望远镜筒的支架连接处!脆弱的青铜部件应声断裂!沉重的镜筒猛地向下砸落!
而镜筒下方,正是刚刚被护卫拖上望楼平台、浑身湿透、肋下伤口崩裂、正大口咳血的赵无疾!以及……站在他身旁,试图为他检查伤势的沈括!
“大人小心!”护卫目眦欲裂,飞身扑救,但己然不及!
沉重的青铜镜筒如同倒塌的梁柱,狠狠砸落!
沈括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量从侧面传来,是护卫在最后关头将他狠狠推开!
“砰——咔嚓!”
沉重的撞击声混合着骨骼碎裂的脆响!
镜筒没有砸中沈括,却狠狠擦过了他因推搡而扬起的手臂外侧!锋利的断裂青铜边缘,如同利刃般,瞬间在他小臂上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鲜血瞬间涌出!
而更致命的是——碎裂的青铜镜筒内部,几块原本镶嵌在镜筒内壁、用于校准光路的、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水晶(或类似材质)碎片,在巨大的撞击力下,如同飞溅的弹片般激射而出!
其中一块最为尖锐的碎片,如同蓝色的闪电,狠狠划过沈括鲜血淋漓的手臂伤口!
“嗤——!”
一股冰冷到极致、又仿佛带着电流般的诡异感觉,瞬间从伤口处蔓延开来!沈括闷哼一声,剧痛之中,眼前猛地一黑!
幻觉!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
不再是混乱的虹桥,不再是滔天的水浪!
他仿佛置身于一片无边无际、充斥着柔和白光的虚空之中!前方,一道巨大无比、由无数旋转的、流动的幽蓝电弧构成的……“门”!
门的边缘模糊不清,仿佛连接着不同的时空维度!而在那光芒万丈的“门”内,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被无数由光芒构成的锁链死死缠绕、拖拽向门的最深处!
是林晚!
她穿着那身沈括记忆中最熟悉的、染血的白色实验服!她的面容苍白而痛苦,眼中充满了巨大的悲伤和……急切的警告!她拼命挣扎着,朝着沈括的方向伸出手,嘴唇翕动,发出无声却仿佛能穿透灵魂的呐喊:
“找龙鳞!毁逆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