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安的公寓窗帘紧闭,投影仪将密密麻麻的股权文件投映在墙上。
白玄熠推门时,对方正用红笔圈画着财务报表里的可疑数据,笔记本电脑键盘敲得噼里啪啦。
"你迟到了三分钟。”江淮安头也不抬,推过来一份新打印的文件,"刚查到沈烬渊去年转移了三笔海外资产,路径藏在离岸信托里。”
他调出银行流水的对比图,荧光笔在某个日期上反复标记,"就是你父母车祸那天,这笔资金异动太蹊跷。”
白玄熠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喉结滚动了一下。
糖果的甜味还残留在齿间,他捏紧文件边缘,纸张发出细微的脆响,"明天能完成证据链整合吗?”
"凌晨三点前搞定。”
江淮安突然关掉投影仪,房间陷入短暂的黑暗。
他摸索着打开台灯,暖黄的光晕里,白玄熠看见对方眼下浓重的青黑,"你最近状态不对,宋鹤衍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白玄熠想起宋鹤衍书包侧袋永远备着他喜欢的薄荷糖,想起少年在图书馆蜷在他身边补作业时,发顶轻轻蹭过他的肩膀。
"不用管,他……等他高中毕业再跟他解释”,他别开脸,"按计划走。”
*
开庭那日暴雨倾盆。
白玄熠站在法院门口,看着玻璃幕墙映出自己西装革履的模样。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宋鹤衍发来消息。
【乐队有场比赛!赢了请你吃帝王蟹!】
他盯着屏幕上跳跃的烟花表情包,拇指悬在对话框许久,最终只回了个【好】
法庭辩论激烈异常。江淮安抛出的证据链环环相扣,沈烬渊的律师最终还是乱了阵脚。
当离岸信托的交易记录被当庭展示时,旁听席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白玄熠望向被告席,舅舅有些不爽甚至阴沉的脸,与记忆里那个笑眯眯给他夹菜的长辈重叠又分裂,觉得有些恍惚。
休庭间隙,江淮安递来一瓶矿泉水,"下半场主攻遗产侵占,对方未必能撑得住。”
他的目光扫过白玄熠攥得发白的手指,"打算怎么跟宋鹤衍解释?”
这句话让白玄熠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始终没想好到底要不要告诉宋鹤衍,他担心告诉他他会接受不了,会远离他,会骂他不要脸。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宋鹤衍发来的照片——捧着奖杯的少年笑得灿烂,背景板上"最佳乐队”西个字鲜红艳丽。
判决书下达时,暴雨忽然就停了。
白玄熠站在法院台阶上,望着重新放晴的天空,口袋里的手机持续震动。
江淮安将文件袋交给他:"公司和遗产都拿回来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白玄熠低头看着文件袋上烫金的公司LOGO,指腹无意识着封口处的蜡印。
蝉鸣变得刺耳,他把文件塞进背包深处,拉上拉链时金属扣发出清脆声响,“先瞒着阿衍,就说钱是兼职和奖学金来的。”
江淮安摘下眼镜擦拭,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审视,“这么多钱你觉得奖学金和兼职这个理由合理吗?他好歹也是个高中生了……”
话音未落,不远处传来熟悉的自行车铃声,白玄熠猛地转身,看见宋鹤衍戴着卡通头盔,后座绑着一只沉甸甸的帝王蟹礼盒。
“熠哥!”少年利落地跳下车,发梢还滴着汗水,“说好的帝王蟹,我买了最大的!”
他凑近时,白玄熠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青草香,和书包侧袋薄荷糖的味道混在一起。
宋鹤衍的目光扫过他身后的法院大楼,疑惑地皱眉,“熠哥你怎么在这儿?”
白玄熠稍稍后退半步。他摸出手机胡乱划了两下,“最近接了翻译兼职,赚点外快。”
指尖悬在相册界面,他调出提前准备好的兼职合同截图。
宋鹤衍的眼睛瞬间亮起来,“真的?那我也还要打工!”
他掰着手指盘算,“下学期学费、乐队经费...对了!”少年突然从口袋掏出张传单,“游乐园在招暑期工,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传单边角被攥得发皱,白玄熠盯着“梦幻城堡NPC”的字样,想起会议室里堆积如山的财务报表。
宋鹤衍的指尖戳了戳他肩膀:“熠哥?你脸色好差,是不是中暑了?”
温热的掌心贴上他额头,白玄熠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可能...有点吧。”
他别开脸,余光瞥见江淮安站在树荫下朝他摇头。
宋鹤衍己经自顾自地规划起排班表,说要把工资存起来买他最喜欢的歌星周边。
白玄熠望着少年认真的侧脸,喉咙发紧,最终只是伸手揉乱他的头发,“先回家吧。”
两人刚回到,白玄熠的手机又震动起来。
秘书发来紧急邮件,董事会要求他作为公司新总裁明早必须参加战略会议。
他悄悄按灭屏幕,却对上宋鹤衍探究的目光,“是甲方催稿吗?”
“嗯,小问题。”白玄熠夹起蟹肉放进少年碗里,“你多吃点。”
油星溅在桌布上,晕开小小的光斑。
宋鹤衍咬下蟹肉的瞬间,他听见自己说:“等你高考完,我带你去真正的录音棚录歌。”
话一出口,白玄熠就后悔了。
录音棚的设备租金、专业团队的费用,这些根本不是“翻译兼职”能承担的开销。
但宋鹤衍根本没注意到,眼睛己经亮得惊人,蟹肉还含在嘴里就含糊不清地追问,“真的吗?熠哥不许反悔!”
夜风掠过耳畔,白玄熠望着少年沾着酱汁的嘴角,忽然想起庭审时沈烬渊在证人席上扭曲的脸。
那些被篡改的账本、消失的资产,此刻都藏在背包深处的文件袋里,烫金LOGO隔着布料硌得他后背发疼。
宋鹤衍还在兴致勃勃地描绘未来专辑封面,完全没注意到他攥紧的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