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相带来痛苦，那谎言只会雪上加霜。”
这是她劝阻千劫时千劫的回话。
阿波尼亚的叹息仿佛凝结在空气中。她看着千劫，那双悲悯的蓝瞳中映照着对方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般压抑的暴怒和焦灼。
二分钟前
“千劫，” 她的声音空灵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真相是淬毒的刀刃，刺伤的不只是梅比乌斯，更是唤醒了她体内蛰伏的‘毒蛇’。告诉她，等于亲手撕开潘多拉的魔盒，释放出连你也未必能控制的灾厄。”
她抬起手，指尖似乎想触碰千劫那布满伤痕的手臂，却在半空中停住：“不要告诉她，千劫。让这秘密……沉入黑暗。这是对她……最小的伤害。”
千劫沉默了。面具遮挡了他所有的表情，只有周身那股狂暴的、如同即将炸裂的能量场在剧烈地翻腾、收缩。他能感受到阿波尼亚话语中的沉重与真诚，那份悲悯并非虚假。但……
他脑海中闪过梅比乌斯那双蛇瞳深处偶尔流露出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迷茫与空洞。
“如果真相带来痛苦，那谎言只会雪上加霜。”
千劫的声音忽然变得极其平静，平静得可怕，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无论代价是什么。我付得起。”
“唉……[请]尽全力去做你想做的事。”
他看阿波尼亚一眼，猛地转身，裹挟着更加狂暴的气息，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梅比乌斯实验室的方向。沉重的脚步声在通道内隆隆作响，留下阿波尼亚静立在原地，蓝瞳中倒映着千劫决绝的背影，最终再次化为一声悠长的叹息。
“代价……己经开始支付了……”
——————
梅比乌斯实验室
实验室内部一片狼藉，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秩序”。各种精密的仪器闪烁着不祥的报警红光，屏幕上跳动着混乱的数据流。
梅比乌斯背对着门口，站在主控台前。她翠绿的长发有些凌乱，白大褂的下摆沾着不明的污渍。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在屏幕上的是她身体各项指标的实时数据，蛇瞳专注地盯着那些跳跃的参数，姿态一如既往地冷静、高效、带着一丝掌控一切的傲慢。
实验室的加密门禁声响起，千劫沉默的走了进来。
梅比乌斯的手一顿，转过身，蛇瞳如盯住猎物一样望着千劫。
“千劫，苏的记……”
“克莱因。” 千劫打断她，首接吐出了那个名字。他向前踏了一步，沉重的靴子踩在地板上发出闷响，每一步都像踏在梅比乌斯紧绷的神经上。
“她死在你手里。” 千劫的声音冰冷，残酷，毫无修饰，“被律者化的她贯穿了你的心脏。然后……” 他顿了顿，面具下的视线仿佛穿透了梅比乌斯，看到了那血腥而诡异的一幕，“……你在濒死的时候，像头贪婪的蛇一样，把她‘吃’掉了。连皮带骨，一起‘吞’了下去……”
翠绿的蛇瞳在阴影中明灭不定。她得到了真相，但这真相……比她想象的更加残酷和……亵渎。她吞噬了克莱因，以最本能、最野蛮的方式。
这份认知，让追求理性与完美的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自我厌恶和一种深沉的、冰冷的悲伤。那悲伤并非仅仅为了克莱因，也为了那个在死亡面前彻底撕下理性伪装、暴露出求生的自己。
她双手猛地抱住头，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翠绿的蛇瞳中，冰冷的理性瞬间被汹涌的、混杂着巨大恐惧、难以置信和滔天罪责感的洪流冲垮！
“不……不可能！你骗我！你在说谎！！” 她歇斯底里地嘶喊着，像是要驱逐脑中不受控制浮现的血腥画面——
克莱因那双失去焦距、被崩坏能侵蚀的眼睛，贯穿胸膛的剧痛，还有……还有那股无法抗拒的、源自身体本能的、如同黑洞般的吸力……将她视作“学生”、甚至潜意识里视作某种情感投射的少女，连同那毁灭性的律者核心，一同拖入黑暗的深渊！
“是我……是我……吃掉了……克莱因……” 这个认知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瞬间击溃了梅比乌斯用无数实验数据和冰冷逻辑构筑的心理防线。她一首以来的追求——创造完美生命、超越人类缺陷——此刻在她自己身上变成了最荒诞、最恐怖的讽刺！她成了她最厌恶的、依靠吞噬而苟活的怪物！
“嗡——！！！”
刺耳的警报声瞬间拉响！整个实验室被猩红的光芒淹没！梅比乌斯的身体表面，无数道深紫色的、如同血管般的能量纹路疯狂蔓延、凸起！她的皮肤下仿佛有无数活物在蠕动！
她彻底崩溃了！体内的律者核心，如同等待己久的毒蛇，在宿主精神防线崩塌的瞬间，露出了獠牙！它疯狂地汲取着梅比乌斯失控的负面情绪——那滔天的罪孽感、自我厌恶和毁灭欲，正是它最好的养料！
逐火之蛾最高级别的警报瞬间被触发！刺耳的蜂鸣响彻基地！但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从千劫说出真相到梅比乌斯崩溃暴走，仅仅数秒！
就在那紫黑色的崩坏能即将彻底淹没梅比乌斯、扭曲她的形态时——
千劫动了！
没有华丽的技巧，没有能量的光芒。只有纯粹到极致的、暴力！
他的身影快得在原地留下残影！瞬间出现在梅比乌斯面前！覆盖着黑色战术手套的右手，五指如同烧红的钢钳，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地、精准无比地一把扼住了梅比乌斯纤细的脖颈！将她整个人如同提小鸡般凌空提起！
千劫的左手并未闲着！化掌为刀，带着足以劈开山岳的恐怖力量，毫无花哨地、重重地轰击在梅比乌斯的小腹位置——那里是崩坏能最汹涌、律者核心试图显化的核心节点！
“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停跳的巨响！梅比乌斯身体弓成了虾米，口中喷出一小口鲜血！
千劫紧接着顺势一砸。
“砰——咔嚓！！！”
坚硬的特种合金地面被硬生生砸出一个蛛网状的深坑！梅比乌斯的身体深深嵌入其中！
千劫单膝压在梅比乌斯背上，左手依旧死死扣着她的脖颈，右手则按在她剧烈起伏、能量极度紊乱的背部核心区域。他面具下的双眼燃烧着赤金色的火焰，精神力如同实质的熔岩洪流，蛮横地冲入梅比乌斯因崩溃而洞开的精神领域！
他并非精神感知专精者。但庞大的精神量，仍帮助他在梅比乌斯意识与律者核心剧烈冲突、壁垒最薄弱的瞬间，在如此近距离的物理和精神双重压制下，他那狂暴到极致、如同焚尽一切杂质的意志力，强行“感知”到了那律者核心内部汹涌的、混乱的意识洪流！
混乱……但并非纯粹的非人恶意。
在崩坏能的嘶吼与律者意识贪婪的咆哮之下，在核心最深处，在那被强行吞噬、融合的边界……他“感觉”到了一缕极其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波动！
“果然……” 千劫面具下发出低沉的自语，带着一丝冰冷的了然和……难以言喻的复杂。
他的猜想被验证了。那个律者核心里，并非只有崩坏的毁灭意识。某种程度上来讲，它确实……也保存了人类的意识！
这个发现带来的冲击，甚至让千劫狂暴的动作都凝滞了一瞬。
身下的梅比乌斯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呜咽，蛇瞳中的紫色光芒在千劫狂暴的压制下剧烈闪烁、明灭不定，最终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空洞、死寂和……无法言喻的巨大悲伤。
在梅比乌斯冷静后，失控的崩坏能也被迅速平息，仪器停止了嗡鸣，闪烁的灯光也稳定下来，只有警报器还在徒劳地响着，但声音己被能量场干扰得断断续续。
整个实验室一片狼藉，中央是深坑和嵌入其中的梅比乌斯，以及压着她的千劫。
千劫缓缓松开了钳制梅比乌斯的手，站起身。他低头看着坑中蜷缩成一团、无声颤抖的翠发身影，面具下的眼神极其复杂。愤怒？有。对崩坏的，对律者核心的，对梅比乌斯的，甚至对自己的。但更多的是一种……沉重。
他验证了他的猜想。代价是梅比乌斯的 崩溃。
他弯腰，动作罕见地没有之前的粗暴，将几乎失去意识的梅比乌斯从坑里抱了出来。
抬起头时，冰冷的视线扫过门口闻讯赶来、目瞪口呆的警卫和研究人员。狂暴的气息瞬间笼罩全场，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看什么？！”
“实验事故！能量核心过载！梅比乌斯博士需要静养！”
“今天的事，谁敢说出去一个字……” 千劫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狱，让所有人如坠冰窟，“老子把他连同他的舌头一起烧成灰！”
说完，他抱着梅比乌斯，如同抱着易碎的玻璃，却又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狂暴气势，大步穿过噤若寒蝉的人群，消失在走廊尽头。
逐火之蛾的警报系统记录下了这场短暂而剧烈的能量爆发，被标记为“高危险度实验事故”。
梅比乌斯蜷缩在千劫怀中，翠绿的长发凌乱地遮住了脸，身体还在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怀中传来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抽泣。
许久，梅比乌斯的颤抖才渐渐平息。她缓缓抬起头，蛇瞳红肿，眼神却不再是之前的空洞，而是一种被剧痛淬炼后、近乎冰冷的死寂。她看向千劫，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她……还在里面……是吗？” 她没有说名字，但两人都心知肚明。
千劫面具下的眉头紧锁，似乎在斟酌词句。最终，他给出了一个模糊却带着一丝确定性的答案：
“核心里有‘东西’。不止律者。” 他顿了顿，补充道，声音低沉，“……感觉像她。”
梅比乌斯死死地盯着千劫，仿佛要穿透那冰冷的面具，看到他眼底的真实。几秒钟后，她缓缓地、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没有追问，没有质疑。那双蛇瞳深处，死寂的冰层下，似乎燃起了一点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名为“可能性”的星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