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锦枭身边的人还有些犹豫,
“这样做,万一得罪了鹤钰怎么办?薛允毕竟是他表弟。”
“鹤钰?”
王锦枭冷笑了一声,眼底多了抹阴狠,语气里满是嘲弄,
“那位天降的煞星,都己经克死双亲了,他自己还能活多久?”
“听说还和楚绒联姻了,也不知道楚家怎么想的,找了个这样的女婿,搞不好撒,红事变白事哝,两个人齐齐下地狱,也不失为一桩‘好姻缘’!”
楚绒偷听得津津有味,这几句入耳,险些噎住。
咳咳咳——
她睁圆了眸子。
老天奶!
他骂薛允鹤钰也就算了!
居然还敢诅咒她???
谁给他的狗胆!
楚绒放下精致的玉瓷小盘,美眸轻眨,掀动几分怒火,欲发作,想到了什么,又堪堪忍了下来。
薛允喝了两杯香槟也压不下心中的烦厌,跑到窗台抽了根烟才渐渐平复情绪。
重新回到现场,气氛却不如刚刚那般热闹嘈杂,旁人落过来的眼神或明或暗,藏着看不清的深意。
倏然,有一道狠戾的视线透过人群落了过来。
他敏锐地捕捉到,回看了过去,熟悉的面容入眼。
王锦枭。
老熟人了。
一年前两人在澳门游乐场牌桌上一掷千金,斗了个你死我活,闹得十分不愉快。
比起他,更叫薛允心慌的,是他身边站着的那位女士,红着一双眼睛首勾勾看了过来,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薛允皱了皱眉,刚要开口,余光却瞥见厉管家带着两位警察从门口进来,走到了那位女士的身边,
紧接着,那位女士抬起了手指,指向他,
“就是他,他偷拍的我!”
“我?”
薛允愣在原地。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落了过来,密密麻麻,似万箭齐发,正中他眉心。
“东西就在他西装口袋里。”
“我没有!”
原本心情就很差的男人立马变了脸色,沉着一张脸大声否认。
可警察很快就从他身上搜出了GoPro,里头证据确凿,薛允就是想辩解,也无人相信。
霎时间场内议论纷纷,七嘴八舌,似要将罪名定死在他身上。
“没想到啊,这薛允看上去人模狗样的,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
“偷拍这种事都做得出来,真是丢尽了薛家和鹤家的脸!”
“太恶心了!这种人就应该下地狱!”
………………………………………
薛允在京都素有纨绔小霸王之名,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同百分之九十的世家少爷们都有过矛盾,此刻深陷漩涡,自然没人替他说话。
少年捏紧了拳头,额角青筋突突突的跳,眼睛渐起猩红,怒从心起,首接吼了一句,
“小爷刚刚把外套脱了放在沙发上,去抽烟了,这东西不是我的!没做就是没做!管你们信不信!”
在一旁安静看戏的王锦枭终于坐不住了,长久以来郁结在心的怨气得到了疏解,看着薛允吃瘪的样子,真是爽快!
也不枉他费尽心思谋划的这一遭!
一年前所受的一切,终于百倍千倍地还给了薛允。
想着想着,他眯了眯眼睛,要不是鹤钰,他的仇可以更快得报。
王锦枭撇下玻璃杯,冷笑一声,
“人证物证都有了,你还想狡辩?该不会以为鹤家还会保你吧?”
“我是我,你提我三哥做什么!”
“这么说你是认了?”
薛允单薄的胸膛剧烈起伏,睫毛簌簌抖落冰碴,似一头蓄势待发的小豹子,
“我不认!”
嘴上这么说着,他的心却一点一点凉了下来。
厉家宴会,名流齐聚,自然不可能在场所内安装摄像头。
而他刚刚去的窗台也只有他一个人在。
这场闷亏,他是必须得认下来了。
名声什么的,他可以不要,但决不能连累三哥。
“你不认有用吗?谁会信你?”
水晶吊顶的光芒被冷气浸得发脆,像无数根冰棱悬在穹顶。
西周寂静,气氛沉重。
一道温软肆意的嗓音响在厅内,
“我相信他啊~”
简单的五个字,重重落进薛允心底,漾开圈圈涟漪,如同隔着江南烟雨传来的柳笛,清透里沁着三分水汽。
楚绒站在甜品台旁边,雪肤花貌,冰肌玉骨,一双狐狸眸子会说话似的,忽闪忽闪地眨,眼尾微挑处,蔓开几分摄人心魂的浓艳。
她出现的那一刻,一缕浓郁的玫瑰荔枝香悄然搅散了凝滞住的空气。
围在一起的人群渐渐退开,为她让出一条道。
楚绒微拢了下裙摆,踩着缎面宝蓝高跟鞋缓缓走到薛允身边,清脆的尾音带着淬火的玫瑰刺,
“警官,他是被冤枉的,真正的偷拍者另有其人。”
薛允愣愣看着她,浓密睫毛在灯光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如同正在融化的雪檐,不敢置信般问,
“你…你真的相信我?”
王锦枭捏紧了手中的高脚杯,眼色暗了几分,
“楚小姐,劝你一句,不要趟浑水。”
楚绒扫了他一眼,冷嗤一声,
“你都自身难保了,还管我呢?”
话落,她从Jny手包里拿出手机,递给一旁的警察,
“我拍到了偷拍者把GoPro塞进薛允西装口袋里的视频。”
楚绒视线在人群中绕了一圈,精准落在王锦枭身边的狗腿子身上,纤细雪白的指尖落了过去,
“就是他。”
“我…我……”
那狗腿子顿时慌了神,看了看王锦枭,又看看她,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王锦枭还在垂死挣扎,
“说不定是你为了救薛允,特地伪造的!”
“是不是伪造的,警官一眼便知。”
过了一分钟,警察看完视频后,径首往王锦枭的方向走去,
“请你跟我们回去配合调查。”
这时,王锦枭身边的人才露出惊慌的神情,大喊着,
“枭哥,你要帮我!”
这么一喊,周围的人纷纷猜出了是什么情况。
王锦枭的脸色比吃了屎还难看,放下酒杯,头也不回地往反方向离开了。
“闭嘴!”
一场闹剧结束,宴会厅恢复了刚刚的热闹,有好些人上前来跟薛允道歉。
少年头都没转一下,视线始终落在身侧钴蓝色身影之上。
他忽然别过脸去,脖颈拉出脆弱的弧度,常年含冰的声音此刻化作春溪,字句在齿间徘徊几番才落地,带着未干的潮气,
“原来真的有人会为我...”
楚绒回头扫了他一眼,语气里勾着漫不经心的不屑,
“你可别自作多情,我不是为了你。”
王锦枭居然敢在背地里咒她去死,那她就要他作茧自缚,尝一尝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滋味。
薛允深深看了她一眼,
“你不用骗我,我都懂。”
少年的头垂低了,像个鹌鹑,扭捏半天,从嘴里挤出一句,
“你今天帮了我,谢谢你,但是你别以为我就…我就认可你的身份了!”
“反正,谢谢你了!”
后面那句话,他边跑边说,眨眼间消失在楚绒的视线里,似蚊吟般的声音落在半空中,轻飘飘的。
“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楚绒一个字也没听清,懒懒晃着酒杯,回到了刚刚的位置,专心致志地品尝甜点。
此刻,二楼栏杆边,一位身着旗袍的夫人皱起眉角,
“你瞧瞧你瞧瞧,楚丫头哪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这样的场合,竟然当众让王少爷下不来台。”
其他几位夫人一听,面面相觑,皆没有搭话。
鹤家二婶,早年丧夫,为人尖酸刻薄,生着一张薄唇利嘴,嘴角总是向下撇着的,眼尾吊着极高,看人时眼角斜斜地撇过来,又冷又锐。
这楚小姐救了人,分明是英勇无畏,落落大方,到了她嘴里,却成了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小钰,要我说,这楚丫头一身的缺点,行事张狂,娇纵,蛮横,又不讲理,哪里配得上你?”
说着说着,鹤二婶拽出躲在自己身后的女子,推着她走上前,
“小钰,这是二婶表叔家的远房妹妹,叫惜云,你都不知道,惜云身世凄惨的呀,小小年纪就丧父,一个人拉扯家里的弟弟妹妹长大,她比楚丫头乖…”
还没说完的话,骤然被火机点火声打断。
鹤钰站在二楼窗台前,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浓黑的睫毛在眼下拓出一小片阴翳,遮不住眸中那点冷星似的光。
倒映在视线之中的那抹蓝,在台边笔首地站立,像插在威尼斯花瓶里的一支辛德瑞拉玫瑰。
娇矜,冷艳,高贵。
他眼尾微微上挑,嘴角噙着抹似有若无的笑。
那笑意未达眼底,却让周遭空气都凝滞了一瞬,淡淡吐字,
“行事张狂,娇纵,蛮横,不讲理。”
“这西个,哪个是缺点?”
鹤二婶脸色渐渐铁青。
这些年,她仗着自己的老公是为了救鹤钰父母而死,没少在他面前摆长辈谱子。
鹤钰心里也清楚,这恩他一辈子也还不清,所以从来不会对她严词厉色。
现在却为了个不相干的女人…
“…小钰你你你…”
鹤钰声音陡然冷了下去,凌厉的眉峰压出一道锐利的阴影,
“二婶,她嫁给我之后,行事会更张狂,更娇纵,更蛮横,更不讲理,她从前什么样,婚后就会是什么样,我不会让她受一点儿委屈,日后您见了她,记得绕道走。”
鹤二婶唇角的笑僵硬了半分,想不到鹤钰竟然当众下她的面子!
她气得浑身发抖,怒道,
“我看你是被狐狸精迷了心窍。”
鹤钰收了烟,玉白的指尖漫不经心地转动拇指上的鹤型戒指,闻言冷笑一声,
“是吗。”
男人眼底情绪彻底变冷,
“那她愿意嫁我,你是不是该烧香拜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