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沈氏包厢内。
刚刚拍下的藏品过了手续,一一送到她面前。
楚绒看着,心里还隐隐有些不安。
她没想过拿下彩云瓷的过程会这么顺利。
鹤钰可不是什么善茬。
于是,她看着门口的保镖,吩咐了一句。
“等会要是有人来要彩云瓷,一定要把他们赶走。”
不一会儿,所有拍下的藏品都己送到。
唯独少了那一件点天灯才拿下的彩云瓷。
她心口一跳,抬眼看向工作人员,问道
“彩云瓷呢?”
负责运送的工作人员低垂着头,不敢说话。
职业代拍人将刚刚了解到的消息告诉她。
原来,在拍卖开始前,鹤家就己经跟彩云瓷的卖家联系过了。
卖家己认定彩云瓷的买主,只能是鹤钰。
楚绒睁圆了眸子,一股怒火从心间燃起,一路烧到眉心。
恰巧此刻——鹤家来人了。
“楚小姐,先生说,彩云瓷对他有特别的意义,很抱歉夺了楚小姐的至爱,作为补偿,楚小姐可以挑选鹤家藏馆内的任何一件藏品带走。”
“滚!”
楚绒拿起手边的石榴花瓶狠狠往门口砸去,玻璃瓷瓶碎了一地,发出响亮的声音。
下一秒立马有人上前清扫,不出两分钟,地面又恢复干净,整洁,一尘不染。
“无耻。”
她起身想冲出门去找鹤钰理论,可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
原先她以为点了天灯,彩云瓷便是她的囊中之物,谁也抢不走了。
没想到鹤钰早就联系好了彩云瓷的前主人。
这样一来,她那盏天灯点的,就同笑话一般。
这一场博弈,她输了,输得彻底。
若是现在跑去找鹤钰理论,岂不是更加丢人?
有这个想法,楚绒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指尖攥住的裙身在她手心勒出了深深的痕迹。
“昭昭小姐,外人都不晓得彩云瓷最后是落在鹤家手上的……”
“走开,你们都走!”
她趴在软榻上,整张脸埋入了臂弯间,控制不住地小声呜咽起来。
从小到大楚绒都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她在心里恨极了鹤钰。
——
彼时,隔壁房间
“这么说,彩云瓷本就是你的了,你又何必来这一趟。”
鹤钰语气淡淡,
“来凑凑热闹。”
“你骗谁呢。”
厉迟宴看他,蹙眉。
他就不是什么凑热闹的性子。
刚刚楚绒点天灯的时候,鹤钰分明能出手阻止。
这给了机会,又把东西拿走,面子还没捞到。
而且今晚过后,估计明天的新闻头条就是
「鹤钰惨输楚家小千金」
近十年没上过新闻头条的人,这一次怕是要沦为众人的饭后谈资了。
厉迟晏啧啧叹气道,
“输不可怕,让全世界都知道你输了才可怕,赢了很爽,可全世界都不知道你赢了,那叫憋屈。”
而且楚家那小丫头可不是什么温吞性子,估计这会己经连他都一起记恨上了。
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买卖,怎么看都不划算。
位高权重的男人缓慢勾唇,慢条斯理道,
“输给她不丢人。”
——
沈氏包厢内
楚绒哭了半晌,渐渐平静了下来。
她安安静静地坐在软榻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完全没了刚到摘星苑时兴高采烈的精气神。
她看也没看其他拍下的藏品,只喏喏朝跟来的沈家佣人说了句
“我累了,我要回家。”
“昭昭小姐…”
“走吧。”
楚绒垂眸,娇贵红润的脸渗出几分白。
想到旁人并不知这场博弈是她输给了鹤钰,她的心情才稍微好受了些。
她并非什么蠢笨的人,刚刚在哭的时候就想明白了。
鹤钰明明可以在她点天灯的那一刻便宣布天灯作废。
但还是选择在拍卖会结束之后私下将彩云瓷拿走。
也算是保全了她的脸面。
她可不认为鹤钰这是在照顾她敏感脆弱的自尊心,顶多就是不想得罪楚沈两家。
这男人的心眼,就跟那蜂窝煤一样密,居然能想出这种法子对付她。
她是万万不可能嫁给他的。
否则婚后不知道要怎么被他欺负。
楚绒往外走的时候,暗暗下定决心,不管怎样,这婚也必须得退了。
刚入电梯,鹤氏包厢的门开了。
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从中走出。
楚绒不甚在意地投去一眼。
站在廊间的男人如清辉映月,端正自持。
白烟缭绕,为他深邃凌厉的眉眼隐去几分冷意。
确如奶奶所说,男人有一副极好的容貌。
郎艳独绝,京都无二。
但这也不是奶奶强行给她安排婚约的理由。
她生性自由,厌恶任何强加的枷锁,更何况,她己经有喜欢的人了。
身旁的人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神色,问道
“昭昭小姐,要等吗。”
“当然!不等!”
对于这个刚刚抢走了她宝贝的男人,楚绒一点好脸色都不想给。
冷哼一声后,让人迅速将电梯门关上。
然而,即将要关上的电梯门突然被一只冷白的掌心扶住,再次弹开。
她抬头,撞入一道疏离清淡的视线里。
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态度冷淡地迈入电梯。
原先在她身边的人纷纷找借口离开。
不大不小的电梯间,只剩她和鹤钰。
狭隘的空间,好似都被鹤钰身上那阵幽淡的冷香填满。
她即便是站远了,也依旧避无可避。
楚绒抬着小脸,目不斜视。
任何时候,她都不会让外人看穿她脆弱的一面。
然而,下一秒,一道沉冷嗓音入耳。
“你哭了?”
鹤钰的声音很好听,清清冷冷,如冬雨碎玉。
他看过来的眼神淡的没有情绪,幽深如寒潭。
仿佛在问一件极小的事情。
楚绒:“……”
鹤钰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
那张玉琢般的精致小脸沁着通透的粉,泛红的眼尾,潮湿水润。
目下无人的嚣张气焰,好似被一场大雨浇灭。
此刻的她,看上去乖顺可怜,柔软好欺。
他的目光一寸寸扫过她精致的五官,最终停在那发红的眼圈下。
赤色的泪痣,被泪水泡得红艳,妖娆。
到底是娇生惯养的金枝玉叶,受不得半点委屈。
不过丢了个藏品,哭成这般,衬得他这一手夺人所爱,卑劣至极。
楚绒一愣,随后面上涨得通红。
“关你什么事!”
他看她的眼神很冷,语气亦然。
“楚小姐,世间不如意之事有一就有二,若每次都不能如你所愿,你的眼泪,要流多少次。”
丝毫没有抢走她东西的愧疚和歉意。
楚绒被他一句话激得火冒三丈。
从小到大她是要什么便有什么,从未有过什么不如意之事。
他倒好,抢了东西,又来一本正经地同她说教。
好不要脸!
刚想将眼前的人大骂一顿,可一对上他淡漠冰冷的眼神,楚绒的心里不受控制地生出几分惧意。
这个整整大她七岁的男人,浑身上下都冒着凉意,冷若寒冬腊月里降下来的皑皑冰霜,沉稳自重,矜贵倨傲。
“你不过是年长我几岁,非亲非故的,有什么资格对我说教?”
眼瞧着电梯到了一楼,门要开了,她压下心中的烦闷,不愿跟他多计较掰扯,语气生冷。
“你别以为你抢走了彩云瓷你就赢了。”
她朝他说话时没看脚下,鞋跟踩在门缝间,险些被绊倒。
男人抬手在她腰间扶了一把,不过一瞬,那硬冷的掌心便收了回去。
他不紧不慢地低眸看她,语气淡淡,
“不算赢,是我手段卑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