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朱由检感觉自己活成了全纽约最多余的那个句号。
这该死的【民心反噬】效果,简首是精准制导,专业对口。他刚用尽毕生所学、以拖地宗师的姿态擦得光可鉴人的地板,下一秒就会有个踩着狗屎的倒霉蛋精准路过,留下一串梅花印。他刚换好的垃圾袋,还没走两步,袋子底部就跟被李自成的大军攻破了一样,稀里哗啦地宣告失守,把咖啡渣和碎纸屑洒了一路。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做清洁,是在进行一场盛大的行为艺术,主题是《人活着究竟能有多倒霉》。
朱由检黑着脸,在脑子里戳开了那个蓝色的光幕。
【宿主:朱由检】
【当前国运值:-99,999,999】
那个鲜红的负号,像极了御史言官的口水,又酸又臭,还擦不掉。
他用意念戳了戳那个唯一看起来没那么灰暗的图标——【察言观色】。
一行小字弹了出来:【激活需消耗100点国运。您的国运余额不足,请先还清欠款再考虑消费。】
朱由"检的血压“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朕要消费?朕连泡面都快吃不起了!你这个系统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朕是宿主!朕是皇帝!哪有臣子管君王要钱的道理?!”
【系统礼貌回复:亲,这边建议您先努力搬砖,早日实现国运值为正的小目标哦。】
“……”
朱由检感觉自己被一个听不懂人话的AI客服给PUA了。
他放弃了和这个智障系统沟通,推着他那辆吱嘎作响、随时可能散架的清洁车,像个孤魂野鬼一样飘进了茶水间。
刚一进去,就感觉气氛不对。
两个西装革履的交易员,一个壮得像头熊,我们姑且称他为交易员A;另一个瘦得像根豆芽菜,就叫他交易员B吧。两人正堵在咖啡机前,脸红脖子粗,气氛剑拔弩张,就差没当场桃园三结义——然后互砍了。
“我再说一遍!把我的钱还给我!你他妈拿我们联名账户里的钱去补你自己的窟窿,你还有没有良心!”交易员A唾沫横飞,声如洪钟,那架势,活像是要当场表演一个手撕活人。
交易员B的脸煞白,嘴唇哆嗦着,梗着脖子反驳:“什么你的钱!那也是我的钱!亏了大家一起扛!你凭什么全怪我!”
“扛你妈!老子下周就要付儿子的学费!你要是还不上钱,老子今天就让你去见上帝!”交易"员A彻底暴怒,一把薅住了交易员B的领子,蒲扇大的巴掌高高扬起,眼看就要上演一出华尔街真人快打。
就在交易员A的巴掌即将落下,交易员B吓得闭上眼睛的瞬间,这股浓烈到几乎化为实质的愤怒和恐惧,像一块大磁铁,狠狠吸了一下朱由检的脑子。
【嗡——!】
一阵剧烈的耳鸣,朱由检眼前瞬间被一片雪花屏覆盖。紧接着,两个模糊的标签,像被打码的违禁词一样,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A:愤怒90%,不甘10%】
【B:恐惧70%,心虚30%】
信息流只存在了不到半秒钟,就被一阵锥心刺骨的头痛强行中断。
【警告:国运值严重不足,被动感知功能中断。】
【国运值-10。】
【当前国运值:-100,000,009。】
朱由检扶着墙,感觉自己刚被一个看不见的铁锤迎面来了一下。
看个热闹还要倒扣朕的国运?朕的国运本来就是负的!负数再减十,这他妈是利滚利啊!这是阎王爷开的高利贷公司吗?!
他一边头痛欲裂,一边又惊又喜。
痛的是这系统比周扒皮还狠,简首是个吞噬国运的黑洞。
喜的是,这能力,是真的!而且刚才一闪而过的“心虚30%”,简首就是写在脸上的罪证。
他强忍着头痛,推着清洁车,慢悠悠地从两人中间挤了过去,仿佛什么都没看见。在经过交易员B身边时,他头也不抬,用一种打扫卫生时闲聊的语气,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你办公桌上那张全家福,拍得挺好看的。”
这句话没头没尾,莫名其妙。
但在交易员B的耳朵里,却不亚于一道晴天霹雳。
全家福……
他瞬间就想到了,如果自己挪用公款的事情败露,他会失去工作,失去朋友,失去那个笑容灿烂的妻子和可爱的女儿……他会失去那张照片上拥有的一切。
交易员A的拳头还扬在半空,准备给这个不知死活的骗子一个教训。可他面前的交易员B,却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瞬间了下去,那张高高扬起的脸,也无力地垂下。
“钱……我还……我砸锅卖铁也还你……”
交易员A愣住了,他看着瞬间怂掉的搭档,举起的拳头挥也不是,放也不是,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朱由检没有回头,推着他那破车,深藏功与名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帝王,从不亲自下场肉搏。
一句话,诛心。
一句话,分化。
一句话,威慑。
这才是真正的权谋。他第一次,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闻到了属于自己的,那熟悉又危险的味道。
当晚,朱由检刚回到他那间“冷宫”,屁股还没坐热,一个陌生的号码就打了进来。他那部古董翻盖手机,发出了一阵老年迪斯科般嘹亮的铃声。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电话那头,是一个粗野无比的男声,背景里还夹杂着嘈杂的音乐和叫骂。
“是朱吗?朱由检?”
“我是。”
“很好。”对方冷笑一声,“我是‘鲨鱼帮’的。你欠我们的五万美金,明天是最后一天。我提醒你,我们不是银行,不讲什么延期。明天天黑前,要是钱没到账……”
对方顿了顿,用一种极具画面感的语气,慢悠悠地说。
“我们帮里正好有几个兄弟想去学游泳,听说哈德逊河的河水,这个季节,冰冷刺骨,干净又卫生。”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
朱由检握着那部还在发烫的手机,呆立在原地。
刚看到一丝权谋的曙光,更首接、更暴力的生存危机,就如同一堵墙,结结实实地拍在了他的脸上。
亡国的诅咒,现实的烂账。
这两条粗大的锁链,将他死死地钉在了绝望的悬崖边。
明天,五万美金。
朱由检走到窗前,推开那扇满是污垢的窗户。
楼下,一个流浪汉正抱着酒瓶,对着月亮高声咒骂。
他忽然觉得,自己还不如那个流浪汉。
至少,人家没欠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