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走出纽交所旋转门,额头一热。
一坨温热黏稠的不明物体,抛物线般砸中他的天灵盖。
啪叽。
他伸手一抹,指尖触到熟悉的鸽子屎。
这该死的“民心反噬”效果,比东厂番子还敬业,说来就来,连预告都没有。
他走进地铁站,自动售票机发出电子音。朱由检将仅有的几张一美元纸币,郑重地塞了进去。
机器吞了钱。
然后,没有然后了。
屏幕依旧是“请投币”,出票口和找零口一片死寂。
他找到一个穿制服的大妈,她正用手机看搞笑视频。
“你好,那台机器吞了我的钱,没有出票。”
大妈嚼着口香糖,含糊回答:“肯定是你放钱的方式不对,机器是新换的,不可能有问题。”
“我确定我放对了。”
“那它就是没收到,你再放一次不就行了?”大妈反问。
“可我己经没有钱了。”
“没钱?”大妈终于将视线从手机上挪开,打量他。那表情,像在看一个想骗走烧鸡的乞丐。
“没钱你坐什么地铁?走回去啊,年轻人,就当锻炼身体了。”
朱由检握紧拳头。
这副嘴脸,这套说辞,他太熟了。这不就是当年克扣辽东军饷,反骂边军骄奢淫逸的户部主事吗?换了身皮,朕就认不出来了?
祸不单行。
饥肠辘辘的他,决定去快餐店用工资卡买个最便宜的汉堡。他把卡递给戴耳钉的店员,对方不耐烦地刷了几次。
滴!无效卡。
“你的卡被冻结了。”店员把卡丢了回来。
“冻结?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问你的银行去!”店员翻个白眼,“下一位!”
朱由检站在原地,闻着炸鸡香味,感觉被公开处刑。
他的手机恰好此时耗尽电量,黑屏了。
他看到路边一个白人女士正在打电话,走上前求助:“你好,女士,我手机没电了,卡也冻结了,能借你的电话用一下吗?我想联系银行。”
那女士像看见病毒一样,猛退两步,抓紧包,大声尖叫起来:“你想干什么?离我远点!骗子!救命啊!抢劫!”
一名巡警闻声而来,将朱由检按在墙上盘问十分钟。虽然最后确认是误会,但那种被当成垃圾和危险品的屈辱感,比被廷杖二十还要难熬。
他只能走回去。
从华尔街到布鲁克林的几十个街区,像一条没有尽头的放逐之路。他花了三个多小时,走到公寓楼下时,腿己经不是自己的了。
两个穿黑色皮夹克的壮汉,堵在楼道口。
是“鲨鱼帮”的人。
他们没说话,其中一个走上前,用粗壮的手指,在他肩膀上拍了三下,然后伸出两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两天。
巨大的压力,如同乌云压顶。
他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准备上楼时,旁边的小巷里突然冲出一个黑人青年,动作迅速,一把夺过他手里装着工装和仅有五十三美元现金的背包,扭头就跑。
“站住!”
朱由检想追,但一天水米未进的身体根本不听使唤。他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背影消失在黑暗的街角。
连朕的工作服都被抢了?
他回到那间空无一物的“冷宫”,屋子里死寂。
饥饿、疲惫、屈辱、绝望……无数种负面情绪,像冰冷的海水,从西面八方涌来,要将他彻底淹没。
他看着脑海中那个幽蓝色的光幕。
当前国运值:-100,000,099。
那个冰冷的数字,无声嘲笑着他。
民心尽丧……原来这就是民心尽丧的感觉。不是被臣子背叛,不是被敌人围困,而是被整个世界所抛弃,连一只鸽子,一台机器,一个路人,都在与你为敌。
他没崩溃,没流泪。
当年在煤山,面对叛军喊杀声和满城火光,他都没掉一滴泪,现在更不会。
他走到锈迹斑斑的水龙头前,拧开,用手捧着冰冷的自来水,大口灌进胃里,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对抗着身体的饥饿和精神的屈辱。
极度困境,反而像一剂猛药,彻底激发了他刻在骨子里的、属于帝王的狠厉。
他走到卫生间,看着镜子里那张苍白瘦削的脸。
“朕受过的苦,将来要让你们千倍百倍地品尝。”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金石般的冷酷。
“朕失去的一切,也要千倍百倍地,从你们身上拿回来。”
常规的方法己经没用了。打工还债?那是凡人的想法。
朕是天子。
朕需要的是一场豪赌,一个能瞬间扭转乾坤的筹码。
他需要一个情绪的“富矿”,一个能让他一次性收割海量国运的猎场。
他的视线,穿过肮脏的窗户,投向远处灯火通明的曼哈顿。
那里,有无数个穿着西装的赌徒,正为了数字跳动而狂喜、恐惧、贪婪、绝望。
他们,就是朕的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