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上的空气，仿佛被林渊的最后一句话点燃了。
滚烫。
急促。
三千名老兵，上万名百姓，所有人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胸膛剧烈地起伏，眼中燃烧着一种近乎癫狂的渴望。
黄金，官职，这些是世俗的顶点。
可侯爷口中的“神迹”，是超脱凡俗的力量，是他们这些在泥潭里挣扎了一辈子的蝼蚁，连做梦都不敢触碰的禁忌领域。
王德发死死地盯着台上的林渊，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老脸涨得通红，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他身后的九名新任百夫长，个个如此，他们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用疼痛来确认自己不是在幻梦之中。
“神迹……”老张的嘴唇哆嗦着，喃喃自语，“什么……才是神迹？”
没人能回答他。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林渊身上，汇聚在他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深邃眼眸里。
林渊没有再说话。
他只是平静地转过身，对着台阶下的徐潇，下达了一个无声的指令。
徐潇躬身领命。
“咚！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再次响起，两名大雪龙骑的甲士，抬着最后一个箱子，走上了高台。
这个箱子，与之前那些装满黄金的华丽宝箱截然不同。
它很普通，甚至有些陈旧，就是一口寻常的行军木箱，箱体上还带着几道干涸的泥印。
人群中泛起一阵低低的骚动与不解。
最后的赏赐，就装在这口破箱子里？
在数万道目光的注视下，箱盖被缓缓打开。
没有预想中的金光万丈。
也没有什么霞光瑞彩。
箱子里，只有一叠叠用牛皮绳精心捆扎好的册子，码放得整整齐齐。
册子的封皮是暗黄色的，纸张粗糙，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墨香与岁月的气息。
“书？”
“怎么……是书？”
人群的期待，在这一刻，仿佛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下。
不少士兵的脸上，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失望。他们都是些大字不识一箩筐的粗人，对他们而言，书本的价值，恐怕还不如一块烤肉来得实在。
王德发也愣住了，他眼中的狂热，迅速冷却，化作了一片茫然。
唯有林渊，神色不变。
他俯身，从箱中拿起一本册子，动作轻柔，仿佛手中捧着的不是书，而是一个世界的未来。
他转身，面向众人，将那本册子高高举起。
“黄金，只能让你们衣食无忧，让你们的妻儿不再挨饿。”
他的声音，穿透了广场上的议论与骚动，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而这个！”他晃了晃手中的册子，“能让你们变强！能让你们在刀光剑影的战场上，活下来！”
“能让你们亲手砍下敌人的头颅，去换取那无尽的功名与荣耀！”
他目光一凝，扫过王德发等十人。
“此乃《玄甲破阵诀》，是我大雪龙骑的基础修炼功法！”
“它虽只是入门篇，却足以碾压世间九成九的三品武学！”
此言一出，人群中那些略懂武道的士兵，脸色瞬间变了。
大雪龙骑的功法？
那支如同神魔般的军队，所修炼的功法？
王德发的心脏，漏跳了一拍，他死死地盯着林渊手中的册子，呼吸再次变得急促起来。
林渊将册子分发给王德发等十人。
“你们十人，即刻起，负责将此功法，传授全军！”
“一月之内！”他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铁血意志，“我要看到一支脱胎换骨的镇北军！”
王德发颤抖着双手，接过了那本薄薄的册子。
册子入手，有一种粗粝的质感。
他迫不及待地翻开。
只一眼，他整个人便如遭雷击，僵立当场。
封页之后，不是他想象中那些龙飞凤凤舞、他一个也看不懂的文字。
而是一幅无比清晰的人体经脉图！
图上，用红色的朱砂线条，标注出了一条他从未见过的，精妙绝伦的真气运转路线。
那条路线，避开了他以往修炼时所有淤塞、晦涩的关隘，如同一条天造地设的康庄大道，首指丹田气海！
“这……这……”
王德发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沿着那条红线移动，他体内的那点微末真气，竟不由自主地随之蠢蠢欲动。
困扰了他整整十年，让他始终停留在锻体境巅峰，无法寸进的壁垒，在看到这幅图的瞬间，竟然出现了松动的迹象！
他猛地往后翻了几页。
后面是更加详尽的图解与注释，每一个动作，每一处发力技巧，都解释得浅显易懂，首白得像是在手把手教一个三岁孩童。
这哪里是什么功法秘籍？
这分明就是一把钥匙！一把能为他，为所有像他一样的凡俗武夫，打开真气境大门的黄金钥匙！
是通天之路！
“噗通！”
王德发再也支撑不住，双膝重重地砸在地上，手中的册子被他死死地按在胸口，仿佛那是他的心脏。
“侯爷！”
他抬起头，两行滚烫的热泪，从浑浊的老眼中汹涌而出，冲刷着他脸上的尘土与血污。
“此等神功……此等神功！王德发……王德发粉身碎骨，无以为报啊！”
他身后，另外九名百夫长也纷纷翻开了册子，每个人的反应都与他如出一辙。
震撼，狂喜，继而是无以复加的激动。
他们一个个丢下手中的金子，将那本薄薄的册子视若珍宝，接二连三地跪倒在地，对着林渊，重重地磕下头去。
“我等，愿为侯爷赴死！”
“万死不辞！”
这一次的叩拜，与之前任何一次都不同。
如果说黄金铸就了他们的忠诚，那么这本功法，则彻底征服了他们的灵魂。
从这一刻起，林渊不再仅仅是他们的主公，更是传道授业的恩师，是引领他们脱离凡俗的神祇！
镇北城三千老兵，从身到心，彻底归附！
林渊坦然接受了他们的叩拜。
他等到十人都宣泄完心中的激动，才缓缓开口。
“都起来吧。”
他的声音，让刚刚还沉浸在狂喜中的王德发等人，瞬间冷静下来。
他们这才想起侯爷刚才那句命令。
一月之内，全军修成，脱胎换骨。
王德发站起身，脸上的喜色迅速被一抹浓重的忧虑所取代。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躬身抱拳道：“侯爷……神功虽好，可……可兄弟们根基薄弱，许多人连字都不识，更别提修炼了。这一个月的时间……是不是太……”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天方夜谭。
三千个底子差到极点的老兵，一个月就想形成战力？这根本不可能！
人群中也响起了窃窃私语，刚刚被点燃的希望，似乎又蒙上了一层阴影。
“你在担心这个？”林渊看着王德发，脸上露出一抹了然的笑意。
他拍了拍手。
府衙的侧门被打开，一股浓烈、奇异的药香，瞬间从门内飘散而出，笼罩了整个广场。
那香味霸道无比，众人只是吸入一口，便觉得浑身气血翻腾，西肢百骸都涌起一股暖洋洋的感觉，仿佛冬日里泡进了温泉。
士兵们抬着上百个巨大的木桶，从侧门鱼贯而出。
木桶里，盛满了漆黑如墨的粘稠药液，正冒着腾腾的热气。
“功法，是利刃。”林渊的声音，在弥漫的药香中响起，“而你们的身体，是打造利刃的顽铁。”
“顽铁不经淬炼，如何成钢？”
他走到一个大木桶前，伸手进去搅了搅，漆黑的药液沾染在他的手甲上，散发出更加浓郁的香气。
“本侯知道你们根基差，底子薄。”
“所以，在修炼之前，所有人，都要先经历一场‘药浴’！”
“这些药液，会洗去你们体内的沉疴杂质，强行淬炼你们的筋骨皮膜！为你们打下最坚实的根基！”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那三千名眼神炙热的老兵。
“过程，会很痛苦。”
“但只要能熬过去，本侯保证，《玄甲破阵诀》，人人皆可入门！”
“一个月后，你们每一个人，都将拥有远超从前的力量！”
安静。
死一般的安静。
紧接着，是火山喷发般的狂吼！
“愿为侯爷效死！”
“愿为侯爷效死！！”
如果说功法是希望，那这神奇的药浴，就是将希望化为现实的桥梁！
再没有人怀疑，再没有人犹豫！
三千老兵的眼中，只剩下对力量的极致渴望，和对林渊那近乎盲目的狂信！
王德发看着那些冒着热气的药桶，又看了看手中那本《玄甲破阵诀》，他仿佛己经看到了一个月后，一支脱胎换骨的钢铁雄师，在这座镇北城中，悍然崛起！
他浑身的热血，都沸腾了。
林渊将众人的狂热尽收眼底，他的视线，却缓缓抬起，越过欢腾的人群，越过高耸的城墙，投向了百里之外，那片沉寂的蛮族大营。
先锋军的惨败，对蛮族而言，是奇耻大辱。
以他们睚眦必报的性格，绝不会善罢甘休。
此刻的沉寂，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下一次的进攻，必将是雷霆万钧，不死不休。
一个月的时间……
来得及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