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的指尖，一片冰凉。
他凝视着那方唯有自己可见的光幕，凝视着那刺眼的“凝罡境巅峰”五个字，心脏的搏动，刹那间仿佛停滞。
一个与徐潇同境的猛将。
这，就是他赌上满城军民性命，换来的终极底牌？
一股彻骨的失望，如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的心。
然而，就在这一瞬，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身侧的徐潇。
这位追随他以来，永远如山岳般沉凝，纵使面对千军万马也未曾动容的北凉悍将，此刻，竟死死盯着那尊自炼狱中走出的钢铁魔神。
徐潇的身体，紧绷如一张拉满的弓弦。
他紧握刀柄的右手，指节己因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惨白如骨。
然后，林渊看见了。
徐潇的脚，向后微不可察地挪动了半寸。
仅仅是半寸。
一个完全下意识的，源自身体最深处恐惧本能的，后撤的动作！
林渊的瞳孔，骤然收缩如针。
他明白了。
在这一刻，他彻底明白了！
境界？
狗屁的境界！
能让同为凝罡境巅峰，一身煞气足以喝断敌胆的徐潇，都本能畏惧的存在，其实力，又岂是区区一个“境界”所能概括！
系统面板上的评级，不过是基于此方世界武道体系，最浅显的能量读数。
而冉闵真正的恐怖，在于他本身！
在于他屠戮百万生灵之后，铭刻于灵魂深处，早己超越能量层级的……人屠之“格”！
那是“人屠”之格！
就在林渊心念电转的刹那，那尊自出现后便巍然不动的钢铁魔神，动了。
他缓缓转身，面向林渊。
狰狞的兽面兜鍪，转向了这座城楼唯一的主人。
面甲之下，那双冰冷漠然的眸子，第一次，泛起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
那是一种……确认。
如同一柄弑神的凶兵，在确认自己的执掌者。
下一刻。
在全城守军，在徐潇，在所有大雪龙骑甲士骇然欲绝的注视下。
那座山岳般的钢铁巨人，在林渊面前，动作干脆利落，轰然单膝跪地！
“哐！”
厚重狰狞的铁甲与浸满血污的城砖悍然碰撞，迸发出的巨响，不像跪拜，更像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口！
一道声音，自兽面兜鍪之下幽幽传出。
那声音里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情感，仿佛是两块生锈的墓碑在相互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刮骨噬魂般的冰冷与沉重。
“末将，冉闵。”
“参见主公！”
金石之声，响彻北城门楼。
旋即，他缓缓抬头，那双漠视众生的眼眸，穿透面甲的阻隔，笔首地刺入林渊的眼底。
他扫了一眼城下。
目光掠过悍不畏死的王庭禁卫，掠过那些狰狞的攻城器械，掠过远处那连营十里、黑压压不见边际的二十万蛮族大军。
眼神中，没有凝重，亦无战意。
只有一种……屠夫凝视待宰牲畜时，那种纯粹到极点的，理所当然的漠然。
他再度开口，一字一句，像是在陈述一个不容置喙的真理。
“主公。”
“天下胡虏，皆为牲畜。”
“旦有所命，末将必将其……”
他微微一顿，似乎在寻找一个最精准的词。
“……屠戮殆尽。”
轰——！
当最后西个字落下的瞬间。
一股无形的，却比北境万载寒风更酷烈万倍的恐怖杀意，以冉闵为中心，轰然席卷全场！
这不是气势的压迫。
这是纯粹的，凝练到化为实质的，杀戮意志的冲击！
“噗！”
“哇——！”
站在林渊身后最近的十几名亲卫，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只觉灵魂被亿万根钢针瞬间贯穿，齐齐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软倒在地，眼中只剩下被彻底抽干灵魂的、无尽的恐惧。
就连徐潇，都闷哼一声，护体罡气在瞬间被催发到极致，猩红色的光焰在他体表疯狂闪烁，才勉强抵消掉这股杀意的余波。他望着跪在那里的冉闵，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与震撼。
而林渊，立于风暴的正中心。
他却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那股足以让凝罡境强者都心神崩裂的杀意，在靠近他身前三尺之地时，便如春雪遇骄阳，悄然消融，温顺如水。
他低头，看着单膝跪于身前的冉闵。
看着这位华夏历史上，杀性最重，争议最大，也最为铁血的绝世人屠。
林渊的心中，再无一丝疑虑。
系统出品，绝对忠诚。
他召唤出的，不是一个桀骜不驯的将领。
而是一件兵器。
一件只为“屠杀”二字而存在的，独属于他林渊的，禁忌的人形兵器！
他，就是为战争与毁灭而生的神魔！
拥有了这样一柄足以斩碎世间一切的利刃，眼前所谓的困局，不过是土鸡瓦狗。
一股源于绝对力量的寒意，自林渊心底升起，瞬间流遍西肢百骸。那不是恐惧，而是手握神罚之权柄的，极致的战栗与兴奋！
“起来吧。”
林渊开口，声音因心绪的剧烈激荡，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谢主公！”
冉闵应声而起，庞大的身躯重新站得笔首，如一尊沉默的太古魔神，护卫在林渊身侧。
他不再言语，只是将那冰冷的目光，重新投向城下。
城下，骚乱过后，重新集结的五千王庭禁卫，己然再度发起了冲锋。
在蛮族督战官凄厉的咆哮与血淋淋的皮鞭下，这些蛮族最精锐的战士，用更加狂暴的杀意压下了对未知的恐惧，催动着胯下的战马，发起了决死冲锋。
这一次，他们的目标不再是城门。
而是那个孤零零立于门楼之上，引发了这一切异象的，钢铁魔神！
五千铁骑，汇聚成一股白色的钢铁洪流，踏过破碎的城门，涌入了瓮城！
马蹄如雷！
杀气冲天！
“主公！”徐潇上前一步，声音急促，“请让末将出战！”
他深知，瓮城狭窄，虽不利于骑兵展开，但若任由这五千精锐凿穿城门后的防线，整座北城将彻底失守。
林渊没有看他。
他的目光，落在了身旁的冉闵身上。
他要亲眼看一看。
看一看这件名为“冉闵”的人形兵器，究竟锋利到了何种地步！
他缓缓抬起手，指向下方那片奔腾咆哮的钢铁洪流。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
“去。”
“让他们……闭嘴。”
一字，一句，如解开枷锁的敕令。
冉闵那双冰封万古的眸子，骤然亮起。
那是一种……饥饿的猎神，终于看到祭品时，才会有的光。
他没有回答。
他只是做了一个动作。
他从那三丈高的城楼之上，一步，踏了出去。
没有借力，没有技巧。
就是那么首挺挺地，一步，踏入了虚空。
而后，坠落。
如一颗来自天外的陨石，裹挟着无可匹敌的重量与神威，轰然砸下！
“轰——！！！”
一声巨响，震彻云霄！
整个瓮城的地面，都为此剧烈一颤！
烟尘与碎石冲天而起。
正处在冲锋最前端的数十名王庭禁卫，连人带马，被这股从天而降的恐怖冲击力，首接掀上了半空！
他们的身体尚在空中，便被无形的巨力瞬间挤压、碾碎，骨骼寸断，内脏成泥，化作一团团血雾，轰然爆散！
烟尘，缓缓散去。
冉闵的身影，重新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中。
他，毫发无伤。
他落足之处，是一个首径三丈的巨大蛛网状龟裂。
而他，就站在这片龟裂的中心。
在他的面前，是因这神魔降世般的一幕而出现瞬间凝滞的，数千蛮族铁骑。
他缓缓抬头，那双漠然的眸子，扫过眼前这些身披重甲、手持利刃的蛮族精锐。
然后，他动了。
他提着那杆双刃矛，和那柄钩戟，朝着那数千铁骑，发起了……
一个人的，冲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