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门推开时,咸涩的海风裹挟着餐厅里的香薰气息扑面而来。
孟宴臣攥着手机的掌心全是汗,屏幕上丁佳慧发来的“海边见”还亮着,此刻却在日光下显得有些不真实。
他快步穿过摆满白色烛台的长廊,一眼就看见窗边那个熟悉的身影。
丁佳慧转动着高脚杯,束发的黑色蝴蝶结被海风吹得轻轻颤动。
“等很久了?”孟宴臣落座时,领带还歪斜地挂在颈间,声音却努力维持着平静。
“刚到。”她仰头喝完杯中酒,起身时裙摆扫过他的膝盖,“去走走?”
沙滩上的细沙钻进高跟鞋缝隙,丁佳慧突然停下脚步。
潮水声漫过两人之间的沉默,她盯着远处一艘货轮,突然开口,“国坤和沈氏的合作,指定我负责的人……是你吧?”
孟宴臣的呼吸一滞,镜片后的目光落在她被风吹乱的发梢上,“你有能力,只是缺少一个机会。”他想起深夜里她发在工作群的项目方案,那些被红笔反复修改的批注,“就算真出了问题,我给你兜底。”
这句话像团火,烧得丁佳慧眼眶发烫。她别过头,眨了眨眼,“沙子进眼睛了。”
孟宴臣脱口而出, “我帮你吹吹。”
温热的呼吸拂过眼睑的瞬间,丁佳慧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沉木香。
她盯着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长睫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皮肤干净得过分。
记忆突然闪回那晚失控的吻,酒精味混着急促的心跳。
“还是疼。”她故意眨了眨眼睛,眼尾泛起水光,“再吹吹?”
孟宴臣的喉结滚动着,再次俯身时,丁佳慧突然踮脚,温软的唇擦过他的嘴角。
这突如其来的触碰让他浑身血液瞬间沸腾,理智在刹那间分崩离析。
不等她后退,孟宴臣己经扣住她的手腕,将人狠狠拽进怀里。
“为什么亲我?”他的声音沙哑得可怕,手臂几乎要将她勒进骨血里。
丁佳慧仰起头,发丝散落在他西装前襟,“那你那天晚上,为什么要吻我?”
她故意咬重“吻”字,看着孟宴臣泛红的耳尖,突然觉得胸口堵着的那团气消散了些。
海浪猛地拍上礁石,溅起的水花落在两人脚边。孟宴臣低头时,鼻尖擦过她颤抖的睫毛,终于承认,“因为我想吻你,从第一次重逢就想。”
丁佳慧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后腰抵上孟宴臣紧绷的手臂,“重逢?我们以前见过?”
“见过。”他低头时,镜片滑到鼻尖,露出眼底翻涌的情绪,“不过那时候,你不认识我。”
她刚要开口,孟宴臣己经松开手,却又迅速牵住她的指尖,像是生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
“带你去个地方。”
丁佳慧任由他拉着往前走,咸涩的风灌进领口,心脏却跳得异常剧烈。
孟宴臣的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和记忆里某个模糊的影子逐渐重叠。
那年高三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她背着书包站在图书馆门口,望着雨幕发呆。
就在等待司机来接她的时候,一把黑色的伞突然塞进手里。
带着沉香气息的校服衣角扫过她手背,那个清瘦的男生转身冲进雨幕,只留下溅起的水花和一句模糊的“不用还”。
她攥着伞柄追到台阶边缘,只看见少年的白球鞋在水洼里踩出涟漪,转眼就消失在雨帘中。
“到了。”孟宴臣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燕城一中的鎏金校牌在阳光下泛着微光,此刻正值上课时间,除了偶尔经过的教职工,整条林荫道都安静得能听见蝉鸣。
她转头打量他,“你也是这儿毕业的?”
孟宴臣没急着回答,径首走向门卫室登记。笔尖在登记簿上沙沙划过,他忽然轻笑,“要不要陪我这个老校友,重走一遍青春?”
两人并肩走在梧桐道上,蝉鸣声里,丁佳慧率先打破沉默,“毕业七年了。你呢?”
孟宴臣只是笑,领着她拐进林荫深处。
一排玻璃橱窗在阳光下泛着微光,里面密密麻麻贴着历届优秀毕业生的照片。
丁佳慧的目光突然定住——泛黄的照片里,十七岁的自己扎着马尾,眼神青涩。
而下面的那张黑白照片里,少年戴着厚重的黑框眼镜,刘海几乎遮住眼睛,名字栏写着“孟宴臣”三个工整的楷体字。
“这是你?”她凑近两步,指尖几乎要贴上玻璃。
照片里的少年身形单薄,连嘴角弧度都透着腼腆,和眼前气场强大的孟总判若两人。
孟宴臣抬手擦拭玻璃上的灰尘,“你站在领奖台上发言的样子,我到现在都记得。”他侧头看她,镜片后的目光温柔得能溺死人,“这么多年,一点都没变。”
丁佳慧的心跳漏了一拍。原来在某个不知道的地方,有一个人一首都在默默注视着自己。
推开图书馆的大门,熟悉的油墨香扑面而来。
丁佳慧下意识走向角落,那个曾属于她的靠窗座位。
透过窗户,人工湖的涟漪波光粼粼,石桥横跨水面,像一道凝固的时光。
她抚过冰凉的桌面,突然想起无数个埋头苦读的午后,却从未发现,有个人或许就坐在不远处,将她的身影刻进了岁月里。
丁佳慧下意识抬起头。
隔着三排书架的间隙,孟宴臣安静地坐在窗边的老位置上,浅灰西装与记忆里的校服重叠又分离。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像当年一样专注,可嘴角却噙着成年人的温柔笑意,仿佛七年前的每个注视,都在这一刻有了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