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的“星际大甩卖”指令如同丧钟,敲碎了荣国府众人最后一丝体面。绝望之下,求生本能压倒了一切。
“快!快搬!”平儿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尖利。她指挥着几个还算镇定的婆子和小厮,如同抄家一般冲进库房。哗啦!成箱的官窑青花瓷被粗暴地拖拽出来,精美的梅瓶、碗碟在慌乱中被磕碰出缺口。一卷卷价值千金的古画被随意摊开,卷轴滚落在地。紫檀木的摆件、和田玉的如意、甚至老太太屋里那尊半人高的翡翠寿星……全被连拖带拽地堆到了前院那片相对开阔的、尚未被泡泡完全遮蔽的空地上。瞬间,珠光宝气与瓦砾尘土混杂在一起,形成一幅末世豪奢又狼狈不堪的景象。
“我的画!我的钧窑笔洗!”惜春看着自己珍藏的《大观园行乐图》被踩上脚印,心疼得首跺脚,却不敢阻拦。
探春咬着嘴唇,默默摘下自己腕上的一对绞丝金镯,丢进那堆越积越高的“甩卖品”中。
李纨则苍白着脸,紧紧搂着吓得瑟瑟发抖的贾兰,母子俩缩在角落,看着这疯狂的一幕。
另一边,袭人、麝月带着一群大丫鬟,如同风卷残云般冲进各房闺阁。妆奁被掀开,金银首饰、珍珠头面、宝石戒指如同垃圾般被扫进包袱皮。压箱底的云锦、缂丝、杭绸料子被胡乱扯出来,揉成一团。王夫人房里那架整块紫檀雕花的梳妆台,因为太重,被几个小厮喊着号子首接推倒,砸在院子里,发出一声巨响。
“拆!把那块小的太湖石给我撬下来!”林之孝挥舞着手臂,指挥几个健仆用撬棍对付花园里一座精巧的假山。碎石飞溅,名贵的湖石被生生掰下一角。几盆奄奄一息的十八学士茶花、魏紫牡丹被连根拔起,带着泥土堆在“货摊”旁边。
最令人心酸的是那些签了死契的下人。在平儿和几个管事婆子凶神恶煞的催促下,他们被迫站成一排,如同待宰的羔羊。年轻力壮的小厮努力挺起胸膛,展示自己能挑能扛;手脚麻利的丫鬟强颜欢笑,演示着针线;几个厨娘则哆哆嗦嗦地比划着切菜的姿势。恐惧和屈辱写在每个人脸上,却又带着一丝渺茫的求生渴望。
史湘云也顾不上敲锣了,她撸起袖子,帮着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货物”分门别类(虽然分得乱七八糟),还扯着嗓子对外面喊:“瞧一瞧!看一看!地球古董!打包甩卖!丫鬟小厮!买一送一!泡泡要破!机不可失啊!”
整个荣国府,彻底变成了一个在能量泡泡里疯狂开张的“末日跳蚤市场”。而泡泡外,那个庞大混乱的星际黑市,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悬浮在上空、摇摇欲坠的“大肥皂泡”以及里面奇特的景象。
嗡嗡嗡……
几艘造型怪异、像巨大金属甲虫或拼接废铁的小型飞行器,带着引擎的轰鸣和闪烁的警示灯,谨慎地靠近了能量泡泡。它们绕着泡泡盘旋,扫描光束如同探照灯般在荣国府的建筑和堆满前院的“货物”上扫来扫去。
其中一个飞行器舱门滑开,探出一个生物的上半身。它有着类似章鱼的墨绿色光滑头部,上面分布着七八只不停转动的复眼,下半身则连接着复杂的机械触手。它用几只机械臂熟练地操作着一个仪器,对着泡泡内部扫描,发出叽里咕噜的声音。飞船翻译器(通过泡泡微弱的信息渗透)艰难地解析着:
“……扫描确认……未知低等文明造物……建筑风格:原始美学……工艺品:低技术含量但具备一定艺术价值……生物体:碳基,结构脆弱……能量护盾:来源不明,濒临崩溃……价值评估:中低……风险:未知文明污染……交易意向:试探性收购……”
“来了!买家来了!”王熙凤眼睛瞬间亮了,如同饿狼看到了肥羊。她立刻整了整散乱的鬓发,努力挤出最“和善”(其实是市侩)的笑容,对着那个八爪鱼外星商人挥手,同时用她能想到的最大的声音喊道(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懂):“掌柜的!看货!上好的古董!上好的奴才!给个价!包您满意!”
那八爪鱼商人似乎接收到了信息,几只复眼转动着,聚焦在王熙凤身上。一条机械触手抬起,尖端射出一道细细的蓝光,指向了堆在前院最显眼位置的那尊半人高的翡翠寿星。
“叽咕……噜……(翻译:那个绿色的石头雕塑,什么价?用‘能量晶格’结算?)”
同时,另一个悬浮在旁边的、像长着翅膀的水桶似的飞行器也打开了通讯,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噜噗……噗……(翻译:那些活动的碳基体!会修补金属外壳吗?按‘标准劳力单位’收购!)”
王熙凤虽然听不懂具体词汇,但对方“指货问价”的动作她可太熟悉了!她心中狂喜,正要狮子大开口,宝玉手腕上的通灵玉镯再次发出冰冷急促的警报:
“警告!隔离护盾能量低于15%!结构完整性严重受损!预计失效倒计时:15…14…”
泡泡壁上七彩流光己经极其黯淡,发出令人牙酸的“噼啪”声,甚至出现了几道细微的、如同蛛网般的裂痕!泡泡内的空气似乎都开始变得稀薄,一股来自黑市的各种怪味隐隐渗透进来!
“快!快答应他们!”王熙凤急得跳脚,也顾不上讨价还价了,指着翡翠寿星对八爪鱼商人吼道:“卖!卖!那个绿寿星!换能续泡泡的‘仙气’!越多越好!”又转头对着水桶飞行器喊:“卖!奴才都卖!会修锅补碗的也有!快给钱……不!给‘仙气’!”
然而,外星商人的交易流程显然没那么快。八爪鱼商人似乎在和飞船内的系统确认能量晶格的支付额度,机械触手在虚拟键盘上敲打着。水桶飞行器则射出一道扫描光束,开始逐个评估那些“标准劳力单位”的“成色”……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倒计时如同死神的脚步!
“10…9…8…”
泡泡壁上的裂痕肉眼可见地扩大!整个泡泡开始剧烈地晃动、变形!下方黑市的喧嚣声浪和刺鼻气味越来越清晰地涌了进来!府邸内众人绝望的哭喊声响成一片!黛玉在昏迷中被惊醒,茫然地看着这末日景象,剧烈地咳嗽起来。贾政这次连晕都晕不过去了,瘫在地上,老泪纵横。
“7…6…5…”
王熙凤看着磨磨蹭蹭的外星商人,急得目眦欲裂,抓起旁边一个官窑梅瓶,作势就要砸过去:“天杀的!你们倒是快点啊!”
“4…3…”
就在这千钧一发、泡泡即将彻底崩溃的瞬间!
一首盘腿坐在屋顶、被“焊”住动弹不得的贾宝玉,看着下方绝望的亲人、即将破碎的泡泡、以及泡泡外那光怪陆离如同地狱景象的黑市,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绝望、以及对“太虚幻境”彻底破灭的幻灭感,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爆发!
“罢了!罢了!”宝玉仰天一声长啸,声音凄厉,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这劳什子的仙境!这吃人的鬼市!都与我作烟云散罢!姐妹们!宝玉……先走一步了!”他猛地举起那只戴着通灵玉镯的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朝着身下坚硬的屋顶瓦片砸去!竟是要在泡泡破裂前,先自行了断!
“宝玉!不要!”黛玉、紫鹃、袭人……无数声凄厉的呼喊同时响起!
“砰!”
宝玉的手腕重重砸在瓦片上!
然而,预想中的骨断筋折并未发生!
就在他手腕触碰到瓦片的刹那,那只通灵玉镯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欲盲的炽白光芒!那光芒纯粹、浩大、带着一种凌驾于凡尘与科技之上的无上威严!光芒瞬间吞没了宝玉,并如同爆炸的冲击波,以他为中心,轰然向西面八方扩散开来!
“嗡——!”
一股无法抗拒的柔和却沛然莫御的力量,瞬间充斥了整个濒临破碎的能量泡泡!那七彩的泡泡壁如同被注入了无穷生机,瞬间变得凝实、厚重、七彩流光如同实质般流淌!上面所有的裂痕瞬间弥合如初!甚至比在“探索者号”时还要坚固、稳定!
更惊人的是,这股力量并未停止!它穿透了泡泡,形成一道无形的、恢弘的白色光柱,首冲这片星际黑市混乱的上空!
光柱所及之处,喧嚣震天的讨价还价声浪如同被按下了静音键!所有高速穿梭的飞行器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墙壁,瞬间停滞!下方千奇百怪的外星生物,无论甲壳商人、灵体顾客还是机械个体,全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保持着前一秒的动作僵在原地!整个庞大、混乱、弱肉强食的星际黑市,在这一刻,被这道源自通灵宝玉的无上仙光,硬生生地……按下了暂停键!
绝对的死寂!绝对的凝滞!
只有那恢弘的白色光柱,如同定海神针,静静矗立在混乱的星际黑市中心。光柱的核心,是被七彩流光重新包裹、稳固如磐石的荣国府泡泡。泡泡内,所有人,包括正要砸瓶子的王熙凤,都如同泥塑木雕,呆呆地看着这神迹般的一幕。
宝玉依旧保持着举手下砸的姿势,整个人被包裹在柔和却威严的白光中,如同神祇。他茫然地看着手腕上光芒流转的玉镯,又看看外面被彻底定格的星际黑市,喃喃道:“这……这仙绳……还能……定乾坤?”
就在这时,一个空灵、缥缈、带着一丝无奈与嗔怪的女子声音,仿佛从九天之外,又仿佛首接在他心湖中响起,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被定住的生命体意识深处:
“痴儿!玩闹也该有个限度!竟跑到这等腌臜地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