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雪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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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符号之谜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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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昭雪匠
作者:
没想到取什么名
本章字数:
5984
更新时间:
2025-07-06

顺天府的殓房,依旧是那股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但此刻,气氛却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房间中央架起了一个特制的砖灶,上面稳稳坐着一个半人高的深腹大陶瓮,瓮口盖着厚实的木盖,边缘用湿泥仔细封死。瓮下炉火熊熊燃烧,橘红色的火舌贪婪地舔舐着漆黑的瓮底,发出噼啪的轻响。瓮内隐隐传来液体沉闷的翻滚声,一股带着浓烈醋味和药草苦涩气息的滚烫蒸汽,丝丝缕缕地从泥封的缝隙里顽强地钻出来,弥漫在空气中。

裴景珩肃立一旁,剑眉紧锁,目光紧紧盯着陶瓮。几个被特意挑选留下的老练仵作和衙役,也都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眼神里混合着敬畏、好奇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苏芷站在陶瓮前,依旧是那身素净的青衣,脸上覆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沉静却异常明亮的眼睛。她手中拿着一把长柄木勺,不时小心地搅动着瓮下燃烧的柴薪,控制着火候。

“苏姑娘,此法……当真可行?”裴景珩忍不住再次低声确认,声音在蒸汽的嘶嘶声中显得有些模糊。蒸骨验伤?这名字听起来就带着一股诡秘的巫气,他闻所未闻。

“大人稍安。”苏芷的声音透过口罩,冷静而笃定,“骨殖无言,伤痕却难消。高温醋蒸,辅以药力,可令陈年旧伤无所遁形。此法古书虽有残缺记载,但民女己反复推演过药性与火候的配比,当无差池。”她的目光没有离开陶瓮,专注得如同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时间在蒸汽的弥漫和火焰的噼啪声中缓慢流逝。约莫一个时辰后,苏芷示意撤火。待瓮体温度稍降,她亲自上前,用厚布裹手,小心翼翼地揭开沉重的木盖。

“嗤——”

一股更加浓烈百倍的酸苦蒸汽猛然喷薄而出,瞬间充满了整个殓房,呛得几个衙役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裴景珩强忍着喉头的不适,上前一步。

苏芷用特制的长柄铁钳,探入那滚烫的、翻腾着深褐色醋液的大瓮中。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一具完整的、被蒸煮过的骸骨被缓缓钳出,带着淋漓的热气和浓烈的味道,放置在一旁早己准备好的干净草席上。

骸骨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暗黄色泽,湿漉漉的,腾腾地冒着热气。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这具骸骨之上,尤其是它的胸骨部位。

苏芷拿起那个镶嵌着凸透镜的放大镜,凑近骸骨前胸,仔细检视。水汽在冰冷的骨头上凝结成细小的水珠,又缓缓滑落。蒸汽氤氲中,她的动作沉稳而专注。

裴景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几个老仵作也忍不住踮起脚尖,伸长脖子。

突然,苏芷的动作停住了。她手中的放大镜,稳稳地停留在胸骨正中央,靠近第三、第西根肋骨连接的位置。

“大人,请看此处。”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力量。

裴景珩立刻凑近,顺着苏芷放大镜所指的方向看去。在蒸煮过的、暗黄色的胸骨表面,那原本应该相对光滑的骨面上,此刻清晰地显现出几道极其细微、颜色比周围骨色略深的——裂纹!不,不仅仅是裂纹,那更像是……利器高速刺入、在坚硬的骨质表面留下的、极其细微的冲击性碎裂痕迹!它们以一种特定的角度和走向分布,恰好围绕着胸骨中心的一个点,形成一个小小的、放射状的损伤区域。若非经过蒸煮显现,又被这奇特的放大镜聚焦,肉眼绝难察觉!

“这……”裴景珩倒吸一口凉气,瞳孔骤然放大。这位置,与王员外、李掌柜、赵老板胸前那刻着骨符的致命伤口位置,高度吻合!这骸骨上隐藏的旧伤,就是被利器刺穿心脏留下的永久印记!

“此人生前,确系被利器刺穿胸口,一击毙命。”苏芷放下放大镜,语气斩钉截铁。她目光扫过周围震惊的众人,最后落在裴景珩脸上,沉声道,“而这伤痕的形态、位置,与我们眼前三起新案,如出一辙!”

裴景珩猛地首起身,一股混杂着冰冷愤怒和确认了某种可怕猜想的战栗感席卷全身。他眼前仿佛又浮现出父亲书斋灯下,对着卷宗上那个骨符图案苦思冥想、最终心力交瘁的憔悴面容。

“二十年前……”他声音沙哑,带着刻骨的寒意,“卷宗记载,第一位受害者,京畿卫戍营的刘校尉,便是如此致命!凶手……是同一个人!或者,是承袭了同一套杀人标记的……后继者!”

“不仅如此,大人请看这个。”苏芷没有停歇,她再次拿起放大镜,凑近骸骨左手的手掌骨。在放大镜下,一块不起眼的掌骨边缘,显现出一处极其微小、几乎被岁月磨平的旧裂痕。“这处旧伤,愈合形态特殊,非寻常跌打,倒像是……”她略一沉吟,目光锐利,“像是被某种特制的、带有细小倒钩的暗器所伤,强行拔出时撕裂了骨膜。卷宗中,可曾记载刘校尉左手有此类旧伤?”

裴景珩脑中瞬间轰鸣!他父亲裴文渊那份批注手札的副本,他几乎能倒背如流!其中一条被反复圈点的疑点,正是当年仵作在验看刘校尉遗体时,曾发现其左手掌有一处极其细微、难以辨别的陈旧性伤痕,但当时技术所限,无法判断成因,只能含糊记录为“疑为旧创”。此刻,这处被苏芷以奇术“蒸”出来的旧伤细节,竟与父亲当年的困惑严丝合缝地对上了!

“有!卷宗确有提及!”裴景珩声音带着一丝激动和难以置信的寒意,“家父当年对此伤百思不得其解,认为其形态特殊,却苦无线索……苏姑娘,你这‘蒸骨’之术……”他看着苏芷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撼和一种近乎敬畏的复杂情绪。这女子,竟真能让沉默二十年的骸骨开口,指证当年的真相!

“骸骨不会说谎,大人。”苏芷平静地回应,目光却越过裴景珩,仿佛穿透了殓房厚重的墙壁,投向更幽暗的远方,“凶手留下这个符号,选择这些特定的受害者,绝非偶然。二十年前的血符,今日重现京城,必有深意。这具骸骨告诉我们,凶手的手法、习惯、甚至标记的执着,跨越了二十年,未曾改变。他在……宣告某种延续。”

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冰冷的洞悉:“或者说,是在完成某种……未尽的仪式。”

就在裴景珩被骸骨的证言和苏芷的推断深深震撼,殓房内气氛凝滞之际,一个衙役匆匆而入,在裴景珩耳边低语了几句。

裴景珩脸色微微一变,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他挥挥手让衙役退下,转向苏芷,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苏姑娘,宫中刚传来消息。右相严嵩,半个时辰前进宫面圣,随后……太医院院使杜仲,也奉诏入宫了。”他盯着苏芷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陛下,突然过问起了当年刘校尉的旧档,尤其是……太医院当年开具的那份,关于刘校尉生前‘体健无隐疾’的证明文书。”

苏芷的瞳孔骤然收缩。太医院?杜仲?那份证明文书……她脑中瞬间闪过在旧案卷宗里看到的那几份落款龙飞凤舞的太医院公文!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她。严嵩在朝堂上的发难,杜仲那意味深长的眼神,此刻皇帝突然的过问……看似毫不相干的点,被一根无形的线,骤然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可能。

“他们……”苏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是在找什么东西?还是想……抹掉什么东西?”

裴景珩没有回答,他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二十年的迷雾,连环的凶案,诡异的符号,苏芷身世的谜团,还有此刻朝堂上突然掀起的暗流……所有线索都疯狂地指向同一个方向,一个盘踞在权力阴影深处、散发着血腥味的巨大漩涡。

他缓缓握紧了腰间的刀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那冰冷的触感,是他此刻唯一的锚点。

皇宫深处,太医院院使杜仲专属的药房内,浓重的药香也掩盖不住一丝紧张的气氛。厚重的门扉紧闭,隔绝了外界。

杜仲背对着门,站在一排高大的药柜前,手中无意识地捻着一枚干枯的草药,花白的头发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目。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常年浸淫草药而特有的、干涩沙哑的质感,对着身后阴影中一个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说道:

“那丫头……留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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