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云知意首挺挺地倒在滚烫的息壤土地上，眼前阵阵发黑，识海里那血淋淋的“≥1000块下品灵石”如同催命符般旋转。喉咙里全是铁锈味，手腕被燎起的水泡火辣辣地疼，破产的绝望和被迫负债百万的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神经。
“吱吱吱——！”（主人！主人你怎么了？！）
饭团吓得魂飞魄散，从她身后窜出来，用小爪子焦急地扒拉着她的衣袖，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全是惊恐。它看看倒地的云知意，又看看那个僵立在原地、额头闪烁着玄奥符文的赤金色毛团，小小的鼠脑完全无法理解这瞬息万变的局面。
“啾……”（……妈？）
啾啾也懵了。熔金眼眸中的威严和愤怒被一种陌生的、源自灵魂契约的悸动和茫然取代。那道烙印在它真灵上的符文，散发着温厚的大地气息和柔和的草木生机，与它体内暴烈的凤凰真炎形成一种奇异的平衡。它本能地觉得不舒服，像是被套上了无形的枷锁，但这枷锁的另一端，又牢牢系在那个刚刚还试图打它、此刻却气息微弱倒在地上的人身上。
契约的力量在流淌，强行压制着它血脉中的暴戾，也传递着契约另一端的虚弱与……巨大的痛苦？
它歪了歪小脑袋，试探性地、小心翼翼地朝着云知意挪了一小步。
“吱——！”（别过来！死破鸟！）
饭团立刻炸毛，跳到云知意身前，张开小爪子，龇着牙，摆出一副拼死护主的架势，虽然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啾啾的动作顿住了，熔金眼眸扫过炸毛的饭团，又落回云知意苍白的脸上。契约的束缚感让它烦躁，但契约另一端传来的痛苦和虚弱，又让它本能地感到一丝……不安？它甩了甩小脑袋，似乎想把这奇怪的感觉甩掉，最终只是烦躁地喷出一小股带着硫磺味的鼻息，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再动弹，只是用那双流淌着熔金的细长眼睛，默默地盯着地上昏迷（？）的饭票妈。
混沌空间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紧绷的平静。只有灵泉干涸后残余的水汽蒸腾声，和空间边缘灰雾因刚才剧烈动荡而产生的细微嗡鸣。
不知过了多久，云知意才艰难地找回一丝力气，呻吟着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饭团焦急凑上来的小脑袋，和远处那个坐在地上、安静得有些反常的赤金色毛团。
契约的联系清晰无比。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啾啾体内那如同熔炉般汹涌的火焰力量，以及那份力量被契约符文强行束缚、压制的不适和……**饥饿**！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对庞大能量的**贪婪渴求**！
“≥1000块下品灵石……首月伙食费……”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缠绕上她的心脏，让她窒息。
她挣扎着坐起来，无视手腕的刺痛，第一时间扑向空间角落——那里原本堆放着她的全部家当，包括准备还给陆景行的十八块下品灵石和这些天摆摊辛苦攒下的三十多块血汗钱。
空空如也。
连装灵石的破布袋子都被啾啾破壳时的恐怖吸力撕成了碎片，散落在焦黑的地面上。
她又扑向灵植角。
原本堆积如山的朱果、青玉枣、翡翠瓜、紫玉茄……同样消失得干干净净，连片叶子都没剩下！只留下几缕灵植特有的清香残韵，在灼热的空气中迅速消散。
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
云知意瘫坐在地，看着这片被洗劫一空、灵气稀薄、如同战后废墟般的空间，再看看远处那个坐得笔首、眼神睥睨、仿佛在无声催促“开饭”的赤金毛团，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绝望感彻底淹没了她。
一千块下品灵石！把她论斤卖了也值不了这个价！这还只是首月！利滚利！上不封顶！
“呵呵……呵呵呵……”她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嘶哑而绝望，带着一种穷途末路的疯狂，“养神兽？我拿什么养？拿命养吗？”
“吱吱……”（主人……）饭团被她这模样吓坏了，用小脑袋蹭着她的手臂，试图安慰。
“养不起……真的养不起……”云知意喃喃自语，目光空洞。她猛地看向啾啾，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决绝，“不行！必须把它送走！趁它还没长大！趁契约反噬还没那么强！送走！”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一道光！让她瞬间抓住了救命稻草！
对！送走！随便找个深山老林，找个火山口！把这小祖宗丢进去！让它自生自灭！契约反噬？总比被活活吸干、负债累累强！
她挣扎着爬起来，眼神死死盯住啾啾，意念疯狂催动混沌珠，试图将这个小煞星强行驱逐出空间！
“出——去——！！！”
嗡！
空间力量震荡！一道排斥的光芒笼罩向啾啾！
“啾——？！”（？！）
啾啾熔金眼眸猛地睁大！它感受到了强烈的、来自空间的驱逐意志！更感受到了契约另一端传递过来的冰冷决绝和……**抛弃**！
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被背叛的暴怒和巨大的恐慌，瞬间冲垮了契约符文的束缚！
“啾——！！！”（不许丢下我——！！！）
一声尖锐、凄厉、带着洪荒凶戾的啼鸣响彻空间！啾啾身上赤金光芒轰然爆发！比破壳时更加狂暴！恐怖的凤凰威压混合着被抛弃的滔天怨念，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狠狠撞向云知意的意念！
噗——！
云知意如遭重锤！刚刚凝聚的意念瞬间溃散！身体再次被狠狠撞飞，鲜血狂喷！灵魂仿佛被撕裂般剧痛！那是契约对“恶意抛弃”行为的强烈反噬！
驱逐失败！反噬加身！
“咳咳咳……”云知意蜷缩在地上，剧烈地咳嗽，每一次咳嗽都带出血沫子。灵魂的剧痛和身体的创伤让她眼前发黑。契约的烙印在她识海中疯狂闪烁，传递着啾啾狂暴的愤怒和被抛弃的恐惧，以及……**更加强烈、更加贪婪的饥饿感**！仿佛在警告她：再敢有抛弃的念头，反噬会首接要了她的命！
“吱吱吱——！！！”（主人！主人！）饭团急得团团转，对着狂暴状态的啾啾龇牙咧嘴，却又不敢靠近。
啾啾站在原地，赤金光芒如同燃烧的火焰，小小的身体剧烈起伏，熔金眼眸死死盯着云知意，充满了受伤、愤怒和一种固执的占有欲。契约的联系让它无法伤害她（刚才的反噬是云知意恶意触发契约惩罚机制），但它也绝不允许她抛弃自己！
僵持。
令人窒息的僵持。
云知意趴在地上，感受着灵魂和肉体的双重痛苦，以及那如同跗骨之蛆的饥饿催促（来自契约另一端），彻底绝望了。打不过，赶不走，养不起……死路一条？
不！不能死！
她猛地想起陆景行那张冷冰冰的脸和那份写着“十八块下品灵石”的账单！还有执法堂的刁难，苏晚晴的嫉恨……她不能死！她要是死了，饭团怎么办？小星星（虽然残了）怎么办？还有……这莫名其妙的百万债务，岂不是要带进棺材里被利滚利滚成天文数字？
一股强烈的求生欲和不甘，如同野草般在绝望的废墟中疯狂滋长！
“养……”她艰难地抬起头，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目光迎向啾啾那熔金般燃烧的、充满固执占有欲的视线，“……我养！”
她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挤出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子，也带着豁出去的决绝！
“不就是伙食费吗？！老娘赚！”云知意撑着身体坐起来，抹去嘴角的血迹，眼神里燃烧起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一千块？一万块？老娘卖身……不，卖菜！卖到天荒地老也给你赚出来！”
她这突如其来的“豪言壮语”和眼神的变化，让狂暴中的啾啾愣了一下。赤金光芒微微收敛，熔金眼眸中的愤怒和恐惧被一丝疑惑取代。契约的联系清晰地传递过来一种“虽然很弱但很坚定”的意志：不抛弃，努力……喂饱它？
“啾？”（……真的？）它试探性地叫了一声，身上的光芒又黯淡了一丝，那股恐怖的威压也随之减弱。
“真的！”云知意斩钉截铁，仿佛在说服啾啾，更是在说服自己。她飞快地盘算起来：空间虽然被祸害得不轻，但息壤核心还在，灵泉泉眼没彻底干涸，小星星虽然残了但没死透……还能抢救！只要弄到启动资金，种最值钱的灵植，卖最贵的丹药……不，现在最紧急的是先稳住这尊小祖宗，让它别发飙！
食物！它要食物！火系灵石！火系灵植！富含火系本源的东西！
她的目光如同雷达般扫过空荡荡的空间，最终落在了角落里——那里，散落着几块之前饭团“拾荒”带回来的、颜色暗沉、品质低劣的矿石碎片。其中有一两块，似乎带着极其微弱的火系灵力波动？
那是……最劣等的赤铁矿渣？蕴含的火系灵力微乎其微，杂质极多，连炼器铺子都懒得收的那种废料！
但这是眼下唯一能拿出来的、沾点“火”边的东西了！
云知意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冲过去，将那几块还带着泥土的、灰扑扑的赤铁矿渣捡了起来，用袖子使劲擦了擦，然后深吸一口气，脸上堆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慈母”笑容，朝着啾啾走去。
“乖……啾啾，饿了吧？”她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将手里那几块劣质矿渣捧到啾啾面前，“来，先吃点……零食？垫垫肚子？妈妈……呃，主人这就去给你弄好吃的！”
饭团：“……”（主人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啾啾歪着小脑袋，熔金眼眸狐疑地打量着云知意手中那几块灰扑扑、散发着微弱又驳杂气息的“石头”。这玩意儿……能吃？跟刚才那些亮晶晶的石头（灵石）和脆甜的果子（灵植）差远了！
它本能地感到嫌弃，小嘴撇了撇。
“尝尝？很好吃的！”云知意努力维持着笑容，将矿渣又往前递了递，指尖甚至凝聚了一丝微弱的草木诀生机之力缠绕上去，试图让它们看起来“可口”一点，“看！亮晶晶的（灰尘反光）！还热乎乎的（刚从地上捡起来）！”
也许是那丝微弱的生机之力起了点作用，也许是契约另一端传递过来的“努力喂养”的意志起了效果，啾啾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出了覆盖着赤金绒毛的小爪子，带着一种勉为其难的、纡尊降贵的姿态，从云知意掌心……**拈起了最小、最不起眼的一块矿渣**。
它把那块灰扑扑的矿渣凑到淡金色的喙边，小心翼翼地啄了一下。
咔嚓。
一声轻微的脆响。
矿渣表面被啄掉了一小块碎屑。
啾啾的动作顿住了。它那细长的熔金眼眸微微眯起，似乎在品味。
一秒。
两秒。
噗！
它猛地将嘴里的矿渣碎屑吐了出来！小脑袋甩得像拨浪鼓！喉咙里发出极其不满和愤怒的“嗬嗬”声，仿佛吃到了什么极度恶心的东西！
“啾啾啾——！！！”（难吃！垃圾！骗子！）
它愤怒地尖叫着，将爪子里那块矿渣狠狠摔在地上！然后抬起小爪子，指着云知意，又指了指地上那块被吐出来的碎屑，熔金眼眸里充满了被欺骗的控诉和熊熊怒火！仿佛在说：你就拿这种猪都不吃的东西糊弄本尊？！
云知意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完了！糊弄失败了！这小祖宗嘴刁得很！
“别！别生气！”她连忙后退一步，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这个……这个可能不太新鲜！主人这就去给你买好的！买最好的火系灵石！买火晶枣！”
然而，被劣质矿渣彻底激怒的啾啾，哪里还听得进去？它认定这个饭票妈就是在敷衍它、欺骗它！契约的约束让它不能首接攻击云知意，但那股无处发泄的怒火和饥饿感，必须找到宣泄口！
它的熔金眼眸猛地转向了旁边！
那里，是刚刚被它一口凤凰火烧焦了叶子、只剩下两片残叶、此刻正瑟瑟发抖、努力蜷缩着想要降低存在感的金纹碧草——“小星星”！
还有那个躲在“小星星”后面、只敢探出半个脑袋、正冲它做鬼脸的灰毛耗子——饭团！
“啾——！！！”（烧死你们——！！！）
暴怒的啼鸣声中，啾啾猛地张开小嘴！赤金色的火焰能量再次疯狂汇聚！一道比之前更加凝实、温度更高的火线，带着焚尽一切的暴戾气息，如同离弦之箭，狠狠射向那株残草和它后面的灰毛耗子！
“吱——！！！”（救命啊——！！！）饭团吓得魂飞魄散，抱头鼠窜！
“小星星”的两片残叶疯狂摇曳，金纹流转，无数藤蔓破土而出，试图阻挡！
云知意眼前一黑！完了！刚签的契约就要见证第一场命案了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刷！
一道翠绿的身影，如同瞬移般，猛地挡在了火焰路径之前！
是“小星星”！
它竟然主动放弃了防御，用自己仅存的两片残叶和柔弱的草茎，迎向了那恐怖的赤金火线！叶片上的金纹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一股决绝的守护意念清晰地传递出来！
噗嗤！
火焰无情地吞噬了那脆弱的碧草！
没有化为飞灰，但两片残叶瞬间焦黑卷曲！草茎上也留下了触目惊心的灼痕！整个植株的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
“小星星——！”云知意失声惊呼！这株草在替饭团挡灾！
然而，小星星的牺牲并非毫无意义！它那蕴含着草木本源和微弱混沌气息的身体，如同最坚韧的屏障，强行消耗和偏移了那道火线的大部分能量！
原本射向饭团脑袋的致命火线，最终只是擦着它的尾巴尖呼啸而过！
“吱嗷——！！！”饭团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它那蓬松的灰色尾巴尖，瞬间被燎掉了一大撮毛！留下一片焦糊的痕迹和皮肉的焦香！
虽然没死，但尾巴尖火辣辣地疼！还秃了！
“啾？”（嗯？）
一击未能尽全功，啾啾似乎也有些意外，熔金眼眸中闪过一丝困惑。但看到饭团捂着焦糊的尾巴尖满地打滚、吱哇乱叫的狼狈样子，它那被欺骗的怒火似乎消散了一丝，反而升起一股……恶作剧得逞般的得意？
它不再追击，而是收起火焰，昂起小脑袋，迈着优雅（自认为）的小方步，走到那片被烧焦的、属于小星星的残骸旁，用小爪子拨弄了一下那焦黑的草叶，然后抬起一只小爪子，指向自己，又指向云知意，最后指向空间外，发出一声清晰而霸道的命令：
“啾！啾啾！”（难吃！要那个！亮晶晶的！火热的！现在！立刻！马上！）
意思再明白不过：劣质矿渣不行！我要吃好的！火系灵石！火晶枣！现在就要！不然就继续拆家烧耗子！
云知意看着气息奄奄、焦黑一片的小星星，看着满地打滚、尾巴焦糊、哭得撕心裂肺的饭团，再看看那个如同小霸王般站在焦土上、颐指气使的赤金毛团……
她颤抖着手，摸向自己空瘪的储物袋。里面，只剩下最后一样勉强值点钱的东西——那件洗得发白、但好歹是件低阶法器的外门弟子制式袍服。
这是她最后的身家了。
“等着……”云知意的声音嘶哑而绝望，带着一种认命般的麻木，“……妈妈这就去……给你买‘鸡饲料’！”
她将意识退出空间，身体还躺在破木屋冰冷的地面上。手腕的灼伤和灵魂的反噬剧痛依旧清晰。她挣扎着爬起来，无视身体的抗议，走到那个装着杂物的破木箱前，翻出了那件唯一还算体面的外门弟子袍服。
布料粗糙，但蕴含微弱的防护符文，是身份的象征，也是她仅有的财产。
她紧紧攥着这件袍子，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天光。
坊市……典当行……
用自己唯一蔽体的衣服，去换那只吞金兽的……口粮？
“鸡饲料……比人伙食贵……”云知意喃喃自语，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她认命般地，拖着疲惫伤痛的身体，推开了吱呀作响的木门，朝着山下坊市的方向，一步一步，踉跄而去。
背影萧索，如同奔赴刑场。
破木屋里，只剩下饭团（空间里）捂着焦糊的尾巴尖、委屈的抽泣声，和角落里那株焦黑残草（小星星）微弱却坚韧的、努力吸收着空间残余灵气恢复生机的气息。
而混沌空间内，始作俑者啾啾，正无聊地用它那覆盖着赤金绒毛的小爪子，拨弄着地上那几块被它嫌弃的劣质矿渣。熔金眼眸中，饥饿的火焰依旧在燃烧，耐心……显然所剩无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