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杂役峰，薄雾尚未完全散尽，空气里还残留着夜露的湿冷和劣质灵肥挥之不去的酸腐气。
云知意拖着酸痛得几乎麻木的双腿，一步一挪地走向山脚的水源地。肩膀上压着沉重的扁担，两头挂着的巨大木桶随着她的步伐，发出吱呀吱呀的呻吟，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连续几天的高强度劳作，让她这具本就营养不良的身体濒临极限。脚底的水泡磨破了又起，和粗粝的草鞋摩擦，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手臂酸胀得抬不起来，腰更是首不起来，只能佝偻着背脊，像个被生活压弯了脊梁的老农。
“丁柒叁！磨蹭什么！太阳晒屁股了，水缸才挑了一半！想饿肚子吗？”孙管事尖利刻薄的嗓音如同鞭子，远远抽来，带着筑基修士的威压，让云知意本就沉重的脚步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她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只是将头埋得更低，加快了步伐。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流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她也只是胡乱用袖子抹一下。
挑水，浇灌那三十亩一眼望不到头的下等灵谷田。这就是她每日雷打不动的“功课”。没有修炼时间，没有喘息机会，只有干不完的苦力，和孙管事无处不在的刁难与呵斥。偶尔遇到趾高气扬、被杂役弟子簇拥着路过的苏晚晴，那毫不掩饰的轻蔑眼神和身边人刻意压低的嗤笑，更是如同盐巴撒在伤口上。
云知意默默忍受着。脸上依旧是那副怯懦惶恐、逆来顺受的表情，眼神空洞麻木，仿佛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每当夜深人静，拖着快要散架的身体回到那间破木屋，关上门的那一刻，她眼底深处那两簇火焰就会重新燃烧起来。支撑她的，是空间里那两株日益茁壮的小白菜。
几天过去，在“过滤水”的持续浇灌下，那两株白菜己经长到了巴掌高。叶片肥厚，呈现出一种温润的玉白色，边缘镶着一圈浅浅的嫩绿。那股独特的、清新纯净的草木香气愈发明显，只要靠近空间，精神上的疲惫感就能得到一丝舒缓。虽然蕴含的生机依旧微弱，但云知意能清晰地感觉到，它们不再是普通的凡品蔬菜了。
这成了她灰暗生活中唯一的光亮和希望。
这天傍晚，当她终于浇完最后一垄灵谷田，腰都快首不起来的时候，孙管事踱着方步过来“巡视”了。他挑剔的目光扫过田埂，枯瘦的手指随意一指：“丁柒叁，这片地浇得不匀，草也没除干净！今晚不许吃饭，把东边那片坡地的杂草也给我薅干净！”
那片坡地，乱石嶙峋，杂草长得比人还高，根本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干完的活。这分明是变着法子折磨人。
云知意藏在袖中的手指猛地攥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抬起头，脸上依旧是那副惶恐不安的表情，声音细若蚊蝇：“管事…弟子…弟子今日实在……”
“实在什么？”孙管事三角眼一瞪，筑基威压如同实质般压来，“不想干就滚！天衍宗不养闲人！”
周围的几个杂役弟子投来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却无人敢吱声。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压迫中，云知意像是被吓坏了，身体微微颤抖，眼眶迅速泛红，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没有掉下来。她低下头，用一种近乎崩溃的、带着哭腔的声音，又轻又快地嘟囔了一句，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绝望地宣泄：“……三年…开灵蔬连锁…五年…实现…灵石自由……”声音很轻，被风吹散了大半，但离得近的孙管事和几个杂役弟子还是隐约听到了几个关键词。
“噗嗤！”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杂役弟子没忍住，首接笑喷了，“灵蔬连锁？灵石自由？丁柒叁，你是挑水挑昏头了吧？就你这资质，这辈子能混个温饱就不错了！”
“就是！还卖菜呢，卖你自己要不要？”另一个弟子跟着起哄。
孙管事那张蜡黄的脸皮也抽动了一下，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滑稽的笑话，三角眼里充满了鄙夷和嘲讽：“呵，痴人说梦！滚去干活！干不完，明天也别想吃饭！”
云知意像是被这无情的嘲笑彻底击垮了，肩膀垮塌下去，泪水终于滚落下来，滴在脚下的泥地里。她没再争辩，默默地拿起旁边锈迹斑斑的破锄头，一步一挪地走向那片乱石坡。
夕阳的余晖将她的背影拉得又细又长，单薄得像风中的芦苇，透着无尽的悲凉和认命。
孙管事冷哼一声，背着手走了。那几个嘲笑的杂役弟子也觉得无趣，各自散去。
谁也没有看到，在转身走向乱石坡的瞬间，云知意脸上那副悲戚绝望的表情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泪水还挂在睫毛上，眼底却一片清明，甚至带着一丝嘲讽的锐利。
她抹掉脸上的泪痕，看着手中那把豁了口的破锄头，又望了一眼西坡顶上那间在暮色中如同剪影般的破木屋，最后，目光仿佛穿透空间，落在那两株生机勃勃的玉白菜上。
“痴人说梦？”她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狠劲，“那就走着瞧。”
“三年，开灵蔬连锁。”
“五年，实现灵石自由。”
“这咸鱼翻身的小目标，老娘立定了！”
她抡起破锄头，狠狠砸向脚下顽强的荆棘杂草。金属与石块的碰撞，在寂静的坡地上，迸溅出几点微弱的火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