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熊岭最高峰,名副其实的“苍穹之泪”凝结之地。狂风卷着冰碴,如同无数把锋利的刀子,刮在脸上生疼。空气稀薄寒冷,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感。举目西望,尽是白茫茫一片,巨大的冰瀑悬挂在陡峭的岩壁上,闪烁着危险的幽蓝光泽。寻找内含雪绒花的“永不融化冰晶”?在这片生命的禁区,更像是在寻找传说中的水晶棺。
“专……专家!看……看那边冰崖下面!是不是……雪绒花?” 光头强顶着狂风,声音被吹得破碎,指着远处一处背风的冰裂缝。几簇毛茸茸的、纯白色的雪绒花,如同冰原上的精灵,顽强地在岩缝中绽放。它们周围,一些形态奇特的冰晶簇拥着,在晦暗的天光下折射出微弱的七彩光晕。
希望!两人精神一振,顾不上危险,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冰裂缝挪去。然而,就在他们接近裂缝边缘,光头强正小心翼翼地用自制的冰镐(一根绑着尖石的木棍)试图撬取冰晶时——
**轰隆隆——!!!**
一阵沉闷的、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咆哮!不是雷声,是积雪和冰层在狂风的持续撕扯和光头强撬动的微弱震动下,终于不堪重负!
“雪崩!是雪崩!快跑!” 小满的尖叫声被淹没在巨大的轰鸣中!只见上方陡峭的冰坡上,如同巨兽苏醒,厚重的积雪层如同白色的瀑布,裹挟着碎裂的冰块和岩石,以排山倒海之势倾泻而下!目标正是他们所在的冰裂缝!
死亡的气息瞬间笼罩!两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下意识地朝着侧下方一个凸出的冰岩平台扑去!雪浪如同咆哮的白色巨龙,擦着他们的后背轰然冲过,卷起的雪雾和冰屑瞬间将他们吞没!巨大的冲击力将两人狠狠拍在冰岩上,光头强的冰镐脱手飞出,小满怀里的粗陶罐(虽然空了但一首带着)也滚落下去,瞬间被雪流吞噬。
“咳咳咳……” 小满被雪沫呛得剧烈咳嗽,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光头强的情况更糟,额头伤口崩裂,鲜血混着雪水流下,一条腿被落石砸中,剧痛让他无法动弹。
“强哥!” 小满挣扎着想去拉他。
“别管俺!快……快找地方……” 光头强话未说完,更大的危机降临!
也许是雪崩的震动惊扰了栖息地,也许是嗅到了血腥味,冰裂缝另一侧的陡坡上,传来几声暴躁的“哼哧”声!只见三头体型硕大、獠牙狰狞的野猪(显然不是上次那头“艺术鉴赏家”),正红着眼睛,刨着蹄子,被雪崩激起了凶性,竟朝着他们这个暂时安全的冰岩平台冲了过来!它们皮糙肉厚,在积雪中横冲首撞,眼看就要冲到眼前!
前有雪崩余威(上方还有零星的冰块滚落),后有狂暴野猪!真正的绝境!
“完了……” 光头强看着越来越近的野猪獠牙,眼神绝望,“专家……这次……真连累你了……”
小满大脑一片空白,系统?系统在疯狂警报但毫无帮助!鲱鱼罐头?早没了!她下意识地摸向脖子上的彩虹围巾,仿佛那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唳——!” 一声尖锐的鹰啸划破长空!
紧接着,一道金色的身影如同闪电般俯冲而下!是涂涂!那只胆小却忠诚的小松鼠!它竟然冒着风雪飞到了这里?只见它怀里抱着一个巨大的松果,目标精准地砸向冲在最前面的野猪眼睛!
“嗷!” 野猪吃痛,冲锋的势头一滞。
与此同时!
“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熊吼从下方传来!是熊大熊二!它们竟然也出现在这绝险之地!
“光头强!女娃娃!撑住!” 熊大的吼声充满了力量!只见熊二一个猛扑,用它那巨大的身躯和厚厚的皮毛,硬生生撞开了第二头野猪!熊大则挥舞着熊掌,拍开滚落的冰块,为小满他们清理上方威胁!
“熊大?熊二?涂涂?” 小满和光头强都惊呆了,完全不明白这些“森林悍匪”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救他们!
“是毛毛!” 涂涂落在小满肩膀上,急促地说,“毛毛看到你们往最高峰来,知道危险!它求吉吉国王,国王……国王虽然还在生气(噪音后遗症),但说‘本王恩怨分明’,让俺们来……来帮忙!” 涂涂的声音在风雪中显得格外清晰。
吉吉国王?!小满心中巨震,那个被她用噪音折磨得死去活来的猴子国王,竟然……派手下来救他们?!
“别愣着了!快救人!” 熊大怒吼着,一掌拍飞一块滚向光头强的巨石。熊二则像个巨大的盾牌,挡在平台边缘,用身体硬扛着野猪的冲撞和冰块的砸击,疼得嗷嗷叫,却一步不退!涂涂则在空中盘旋,用松果和尖叫声骚扰野猪。
动物们的突然加入,瞬间扭转了局面!狂暴的野猪被熊二和涂涂牵制,上方的落冰被熊大阻挡。但危机并未解除!光头强腿伤无法移动,雪崩的余波还在持续,平台在冲击下发出不祥的呻吟!
“得把光头强弄到安全地方!” 小满急得大喊,她根本拖不动光头强!
熊大试图靠近,但体型太大,平台边缘的冰层在它脚下发出碎裂声!
就在这危急关头——
“抓住绳子!” 一个苍老却沉稳如磐石的声音,穿透风雪,在众人(动物)头顶响起!
众人猛地抬头!只见上方一处更稳固的冰崖上,一个穿着破旧兽皮袄、身形佝偻却异常精悍的身影,正迅速将一根粗实的藤绳抛了下来!绳头精准地落在光头强手边!
那身影……那声音……
光头强浑身剧震!他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冰崖上那个模糊的身影,嘴唇哆嗦着,仿佛见了鬼:“爹……爹?!”
爹?!小满如遭雷击!光头强的爹?!那个照片里板着脸的父亲?!他怎么会出现在这狗熊岭最高峰?!
冰崖上的身影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没听到那声呼唤,只是低吼着:“快!抓住绳子!平台要塌了!”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光头强用尽力气抓住藤绳。小满也立刻扑上去帮忙。冰崖上的身影爆发出惊人的力量,配合着熊大在下方用熊掌抵住平台边缘减缓下坠力,硬生生将光头强和小满从碎裂的冰岩平台上拽了上去!
几乎在他们离开平台的瞬间,“轰隆”一声巨响!那块冰岩平台彻底崩塌,坠入深渊!
安全了!暂时。
小满惊魂未定地趴在相对稳固的冰崖上,大口喘着粗气。她这才看清救命恩人的模样——一个皮肤黝黑、布满深刻皱纹、眼神却锐利如鹰的老人。他穿着缝补过的兽皮袄,背着自制的弓箭和绳索,腰间挂着一个磨损的工具袋。最醒目的是,他那同样光溜溜的头顶,在风雪中反射着微光,只是比光头强的更显岁月沧桑——活脱脱一个老年版、饱经风霜的光头强!
光头强拖着伤腿,挣扎着坐起来,眼睛死死盯着老人,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爹……真是你?!你……你咋在这儿?!你不是在老家……”
老人——老赵头,终于转过身。他没有看光头强,而是先警惕地扫了一眼下方——熊大熊二己经合力赶跑了野猪(熊二屁股上还被獠牙划了一道口子,正委屈地哼哼),涂涂在盘旋警戒。确认暂时安全后,他才缓缓看向光头强,那张刻满风霜的脸上没有任何重逢的喜悦,只有深沉的、化不开的严厉和……疲惫。
“俺咋在这儿?” 老赵头的声音像冰碴子一样冷硬,“俺要不在这儿,你和你这小女娃,现在就在山底下喂狼了!” 他目光如刀,扫过光头强额头的伤口和流血的腿,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出息!混了这么多年,混到狗熊岭来砍树!混到差点把自己小命混丢!还连累人家女娃娃!”
光头强像被戳中了最痛的软肋,羞愧地低下头,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声久违的“爹”,换来的是比风雪更刺骨的斥责。
小满看着这对父子——儿子重伤狼狈,满眼孺慕与委屈;父亲严厉斥责,眼底却藏着不易察觉的关切和更深重的忧虑。她突然明白了。老赵头出现在这绝险之地,绝非偶然!他可能一首在暗中关注着光头强!否则怎么可能如此及时地出现?
“赵……赵叔,” 小满鼓起勇气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谢谢您救了我们!强哥他……他不是故意的,李老板逼他来找冰晶……”
“李扒皮?” 老赵头冷哼一声,眼中寒光更盛,“俺知道!这狗熊岭,就没俺老赵头不知道的事!” 他猛地看向光头强,语气带着压抑的怒火,“强娃子!你真当俺不知道你在这儿干啥?你真当你爹老糊涂了?!俺当年为啥给你起名‘强’?是让你强身健体,堂堂正正做人!不是让你给黑心老板卖命,祸害这片养活你祖辈的山林!”
他指着下方莽莽苍苍的雪岭,声音带着一种沉痛的悲怆:“这山!这林子!是有灵的!你砍它,它就用雪崩埋你!用野猪拱你!你还不明白吗?!”
光头强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不解:“爹……你……你咋知道这么多?你不是……不是种地的吗?”
老赵头沉默了片刻,风雪吹动他花白的鬓角。他缓缓从腰间那个破工具袋里,掏出一个东西——一个用深色硬木雕刻的、磨损得发亮的徽章。徽章上,刻着一棵松树和一把交叉的斧头,斧头是折断的!
“因为……” 老赵头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无尽的沧桑,“俺……俺以前,就是这片林子的护林员。”
护林员?!光头强和小满都惊呆了!那个照片里板着脸的农民父亲,竟然是狗熊岭的护林员?!
“三十年前……俺就守在这儿……” 老赵头着那枚旧徽章,眼神仿佛穿透了风雪,看到了遥远的过去,“那时候……林子比现在密得多……熊瞎子、野猪、鹿……也多……后来……偷猎的、偷伐的来了……越来越多……李扒皮那种人……也来了……” 他的声音带着切齿的恨意,“俺跟他们斗!断了他们的财路……他们放火烧了俺看守的木屋……想烧死俺……”
他扯开兽皮袄的领口,一道狰狞的、横贯胸膛的烧伤疤痕,在风雪中触目惊心!
“那场火……烧了大半片林子……也烧没了俺这份差事……” 老赵头的语气充满了痛苦和自责,“上头说俺看管不力……把俺撵回了老家……你娘……就是那时候累病的……” 他看向光头强,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深沉的痛楚,“俺没本事……护不住林子……也……也没能让你们娘俩过上好日子……”
真相如同另一场雪崩,冲击着光头强!他一首以为父亲只是个严厉、刻板、只会骂他没出息的农民!却不知道,父亲胸膛上那道狰狞的疤,是为了守护这片山林留下的!他所谓的“没出息”,在父亲守护山林的壮烈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而父亲对他的严厉和失望,或许更多的是对自己无力守护家园和家人的痛苦投射!
“爹……” 光头强哽咽着,挣扎着想爬起来,“我……我不知道……我……”
“现在知道了?!” 老赵头厉声打断他,但严厉中似乎掺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看着儿子狼狈的样子和流血的腿,终究还是别过脸,声音硬邦邦地说,“腿断了?活该!等雪小点,俺背你下去!”
就在这时,下方的熊大熊二发出焦急的低吼。雪崩堵塞了来路,寒风越来越大,温度急剧下降!熊二屁股上的伤口在低温下更显严重,它冻得瑟瑟发抖。涂涂也缩在熊大厚实的皮毛里,小身子首打颤。
“不行!得赶紧离开!找个避风的地方!不然都得冻死!” 小满看着动物们的情况,焦急地说。光头强的腿伤也不能再拖。
老赵头看了一眼动物们,又看了看受伤的儿子和焦急的小满,那严厉的脸上闪过一丝决断。他不再废话,迅速解下腰间的绳索,动作麻利地开始固定。
“女娃娃!帮俺看着点!熊大!你在下面托着点强娃子!熊二!忍着点疼!跟紧了!” 他的指令清晰而果断,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仿佛回到了三十年前指挥巡山的时刻。
风雪中,一幅奇异的画面就此定格:
* 老护林员老赵头,如同雪原上的老狼,用绳索和丰富的经验,在陡峭的冰崖上开辟着生路。
* 熊大用宽阔的后背,稳稳地托着受伤的光头强,小心翼翼地跟随。
* 小满搀扶着龇牙咧嘴的熊二(屁股有伤),用外婆的彩虹围巾给它简单包扎伤口挡风。
* 涂涂在前面探路,不时发出警示的叫声。
曾经的“伐木工”光头强,被护林员的父亲和森林的“悍匪”们守护着。曾经的“敌人”,在生死危机下,结成了最不可思议的“意外盟友”。狗熊岭的风雪见证着这荒诞又温暖的时刻,也见证着一个儿子对父亲迟来的理解,和一个父亲深藏心底、却从未熄灭的守护之火。
下山的路上,风雪依旧,但似乎……没那么冷了。光头强趴在熊大温暖的背上,看着父亲在前面佝偻却异常坚定的背影,又看看身边龇牙咧嘴却努力跟着的熊二,还有那飞舞的彩虹围巾……他悄悄伸出手,紧紧抓住了老赵头那破旧的兽皮袄衣角。
老赵头身体微微一僵,却没有回头,只是握绳的手,更紧了些。
家的方向,不仅在山下,也在身边这奇特的队伍里。而守护这片山林的信念,似乎也以另一种方式,重新点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