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程予欢就越觉不对劲。
一路上，地方官吏带着衙役盘查来往路人。最初不过是查户口和盘缠，后来竟连衣物行囊都要一一搜检。程予欢将窗帘放下一半，透过缝隙望着路边那些乞儿和挑夫被粗暴搜身的场景，不禁皱起眉。
她心里早己明了，他们的这趟南下之旅，怕是己被人盯上了。
近日，是有听闻朝廷政策大变，改革派一个接一个被清算。配合上因农民起义。山贼作乱，地方加紧搜查。
林深这种身份，怎么办呢？
果然，刚抵达一个州界要冲的渡口，就听说这里的守吏接到朝中密令，凡来自京畿而无确切供职名目的男子皆需报备三代户籍。更何况林深刚辞官不久，在户部挂着未除的编制，若细查起来，难保不会露出马脚。
程予欢抱着双臂站在马车旁，一边等林深买水，一边望着远方河口熙熙攘攘的人群。她素来不是轻易愁事的人，但这一次，她确实不知该如何开脱。
就在此时，一道温柔却清亮的嗓音响起。
“这位姑娘，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程予欢转过头，看到一位身着月白色罗衫的女子正微笑看着她。女子看年纪不过十八九，面容精致端庄，一双眼睛澄澈含光，透着几分调皮的灵气。她身旁跟着一名丫鬟，提着药箱，显然是附近草堂出来的姑娘。
程予欢认出了她——陆琇音
“是你？”程予欢略带诧异。
“早上好啊，魅魔的主人。”女子轻轻一笑，拢了拢耳边鬓发
“嘘...旁边有人啊。” 程予欢朝她翻了个白眼，很是无语。
“在等着过关吗？”
程予欢摇摇头：“你说得没错，我们从京中南下，在路上遇到些麻烦。”
“官府的盘查？”陆琇音点头，“我刚从那边回来，今日他们还拦下了前日的文举进士，说是要查他是否携带伪诏，可怜那位公子书都没带几本，倒被搜了三回。”
程予欢轻叹：“林深……他身份特殊，若被人认出，就完了。”
陆琇音沉思了片刻，道：“若只是要暂时通过卡口，或许我能帮忙。但若要彻底避开查问，就得想个更巧的办法。”
程予欢看着她：“你有什么主意？”
“你别笑话我。”陆琇音像是有些难以启齿，但脸上带着一丝坏笑，“我的意思是……”
陆琇音语调放得很轻，语尾却透着藏不住的狡黠，“若要顺利通过官府查验，尤其是男客身份——不如干脆，把林公子打扮成‘卖艺’的男伶。”
程予欢愣住，眉毛跳了两下：“你说什么？”
“你听我说完。”陆琇音连忙压低声音，凑近她，“他们如今查得最严的，就是男性身份。若是只登记为商队附属女子，反而能从旁道避开。可你又舍不得把林公子丢下对吧？”
程予欢点了点头，神色纠结。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把他藏进你的身份里。”陆琇音眨眨眼，“你是做布料小贩的嘛，雇一个小男伎带着走，也算合理。我们江南人家，有时候女人带个唱曲小厮出门，官府也不太管。”
”
“……你让我家那位，假扮男妓？让他女装？！” 程予欢惊得张嘴半天。
陆琇音一本正经道：“男伎不是都画浓妆、穿半女装的嘛，又不是我编的风俗。你家那位长得这么标致，不试试简首暴殄天物。”
“你真是……平时看你温温婉婉的，竟也出这么馊的主意。”
“我是温婉，”陆琇音眨眼，“但我聪明。”
“你觉得他肯吗？”
“这个嘛……”陆琇音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得看你怎么说服他了。”
……
黄昏时分，客栈。
程予欢坐在椅子上，望着外头金红色的天光，又转头看看正在低头擦拭药罐的林深，终究还是开口了。
“林深，我们……可能得换个身份通过关口。”
其实程予欢一言不发地坐在一旁，林深就感觉不对劲。他正抱着一只软枕坐在榻上翻旧药册，抬头见程予欢那副“有事要你死”的笑容，便下意识往角落缩了缩。
“你又想干嘛？”
程予欢咳了声：“……我们可能得让你稍微，装扮一下。乔装打扮。”
林深：“？”
“你能不能……扮作教坊的男艺伶？”
林深手里的药罐啪地一下滑落，滚落至地板，他瞪大了眼睛。
“你说什么？”
“就是装作那种会唱曲、伴乐的男子，打扮得……艳一些。”程予欢小心翼翼地说。
林深的脸立刻涨红，连耳根子都染上了红霞。他捂住脸：“你……你竟然让我装那种人？”
“你长得好看，他们一定不会怀疑。”
“你说得轻巧！”林深坐首身子，怒而委屈地瞪她，“你是不是早就想这么干？是不是想看我丢人现眼？”
“不是不是不是……”程予欢坐过去，将他摁住，“你别闹，我们过了这一关，我给你做糖葫芦吃。”
“我不要糖葫芦！”林深小嘴一撇，眼眶都红了，“你拿我当什么了……”
“当我家夫郎，柔顺听话的那种。”
“你！……你……”林深气得说不出话来。
程予欢却将手指轻轻按在他嘴唇上。
“嘘。”她笑得得意，“小艺伶，该听娘子的安排了。”
林深呜咽一声，脸红得快冒烟，但终究没有再挣扎。
半晌，他小声嘟囔：“你是不是……其实早就想这么欺负我了。”
“那你不是也乖乖被欺负得很高兴？”
“我才没有！”
“是哦。”程予欢侧头贴近他耳边，“那你怎么又不躲了？”
林深气得牙痒痒，却又羞又憋，只能死死抱住被子，一言不发。
而程予欢低头看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