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雾被晨光撕成絮状时，轩辕剑的剑脊正隔着粗布短衫抵着李九掌心。剑格处的陨铁突然渗出灼意，金红与翠绿两道纹路在金属表面蜿蜒生长 --
左纹如熔岩在寒潭中凝结出的涡旋，右纹似初春藤蔓攀过朽木的脉络，这是轩辕旁支血脉浓度突破 0.69% 时的征兆。骨髓深处泛起酸麻感，像有把生锈的钥匙在椎骨间缓缓拧动，每一次震颤都牵扯着后颈的汗毛根根倒竖，连带着鬓角的碎发都在晨雾中微微战栗。
锈蚀的预警
赤红色鞭影突然劈开三尺外的雾瘴，鞭梢擦着李九肩胛抽进身后古槐，树皮爆出一串火星。慕容雪踩着腐叶逼近，赤焰惊龙鞭在她腕间如活蛇般昂起，鳞片在晨光里翕张时发出机括失灵的嗡鸣 --
那声音像极了童年在炎铁城听到的、即将爆炸的蒸汽锅炉。"再对着破剑发呆，信不信姐把你捆成粽子挂到槐树梢？" 她眼尾的红痣随挑眉动作轻颤，鞭身却陡然绷首，鞭梢高频震颤着指向东北方，震颤频率快得让空气发出蜂鸣，连带着她束发的红绸都在无风自动。
李九侧身拍开险些点中眉心的鞭梢，指腹蹭过鞭身鳞片时感到异常的灼热，仿佛摸到了铁匠铺刚出炉的烙铁。"硫磺桶，又闻见老相好的铁锈味了？" 话音未落就被少女一脚踹在膝弯，慕容雪冷笑时马尾扫过他鼻尖，赤鞭却如毒蛇般绞住他腰侧猛拽，勒得他肋骨生疼："伏低！"
三支淬毒弩箭几乎同时钉进他刚才站立的树身，箭头渗出的黑油在草叶上蚀出蛛网般的裂纹，白烟里混着刺鼻的铁锈味，像劣质墨水洒在了燃烧的麻绳上。三只铁爪狼从雾幕中扑出，脊椎外露的锯齿轴承转成模糊的银环，每转动一圈就有火星迸溅，肘关节滴落的沥青状黑油砸在枯叶上，竟烧穿三层腐殖质露出暗红土层，油珠滚动时拖出磷火般的蓝尾。
"闭气！" 李九旋身挡在慕容雪前，轩辕剑出鞘时带起半片雾凇，剑身在晨雾中划出银白弧光。剑尖精准点中为首铁爪狼的颈侧铆钉，剑格陨铁突然烫得惊人，暗赭色纹路如浮雕般凸起 --
「枢机转轴?颈三」西个古篆在金属表面发烫，仿佛有人用烧红的烙铁硬生生刻下。只听咔嚓脆响，机械狼的头颅滚落在地，齿轮还在空转，溅出的黑油却诡异地聚成细流，朝东北方的清风谷方向蠕动，在枯叶上留下蜿蜒的油痕，像一条死去的黑蛇。
慕容雪突然揪住他前襟按向自己心口，指尖掐进他锁骨下方，力道大得让他闷哼一声。"听。" 透过薄薄的劲装，李九听见她沉稳的心跳中夹杂着极细微的 "咔嗒" 声，像有枚袖珍齿轮在胸腔里匀速转动，每一次咬合都与他后颈的星纹刺青产生共鸣，而声源正来自东北 17 度的密林深处，与清风谷的方向完全吻合，那里的空气似乎都带着硫磺的重量。
狂欢下的裂痕
悦心城的喧嚣如沸水般翻涌，声浪震得李九耳膜发疼。十丈高的牵线傀儡踩着雕花高跷碾过青石板，木腿每一次落下都让地面微微震颤，风属乐气鼓动的七彩皂泡在人群头顶炸裂，每破裂一个就洒下带着枫糖香的薄雾，粘在李九的睫毛上，让视线都变得甜腻朦胧。他抹掉糊在眼上的糖浆时，看见慕容雪晃着星形糖雕走近，糖丝在她指间拉出金线，阳光穿过糖块时，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笑风国特产，吃了能让木头脸笑出褶子。"
舞台中央的声浪突然坍缩成漩涡，所有欢呼都向中心汇聚。乐萱水绿色的广袖翻卷间，指尖流泻的乐气织成半透明的《百戏山河图》：麦浪起伏的田野里，农人甩着汗巾大笑捶掌，他们的笑声透过画卷传来，带着泥土的腥甜；炎铁城的熔炉边，铁匠挥锤时汗珠坠进火膛，溅起的火星竟凝成微型乐符，在空气中飘浮不散。人群中有人痴语 "若得乐仙子为妻"，话音未落就被慕容雪嗤笑打断，她的指甲掐进李九腰侧，疼得他倒抽凉气："癞蛤蟆排着队等月亮掉嘴里呢？眼珠子快粘人水袖上了，小心我帮你抠下来。"
就在这时，轩辕剑突然发出蜂鸣，剑格温度骤升的灼意透过剑鞘传来，烫得他肋下皮肤发麻，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正在他骨头上烙下印记。
轰隆！青石板突然如蛛网般拱起碎裂，一头三丈高的铸铁佛破土而出。锈蚀的佛首低垂，空洞的眼窝正对着舞台，阳光在齿轮眼窝上折射出扇形光斑，随着巨掌拍落，光斑被压成一道扭曲的金线。机械巨掌裹挟着腥风拍落，掌缘的齿轮刮擦空气发出尖啸，那声音像无数指甲划过生锈的铁板。乐萱手中的画卷脱手飞出，白银面具下，她微扬的唇角僵成惊恐的弧线，广袖中滑落的一枚玉扣掉在石板上，摔成两半，裂纹恰好指向东北方的清风谷。
"七成归我！" 慕容雪的长鞭炸开赤红火浪，鞭梢先划开半圈雾凇，再如惊蛰的蛇猛地弹首，鳞片碰撞的火星呈抛物线坠向地面。李九化作道灰影突进，剑尖楔进佛掌关节 0.5 厘米宽的油污裂隙 --
金属碰撞声震得人耳膜发疼，迸溅的火星像血珠般洒在乐萱飘落的发带上，将青丝烫出焦痕。巨掌擦着她的裙裾砸塌半座舞台，飞射的木屑中，赤焰鞭如灵蛇般卷住她的腰，将人甩进慕容雪怀里时，少女鬓边的银饰被气浪震得叮当乱响，其中一枚银蝶簪掉在地上，恰好卡在铸铁佛的脚趾缝里。
"接稳你的仙子！" 慕容雪旋身甩鞭，鞭梢刮过铸铁佛腕部，带起的黑油在空中拉出弧线，滴落在石板上的油珠竟聚成微型齿轮，"这破烂漏得比城西赌坊的账本还快！"
轩辕剑突然剧烈震颤，李九虎口崩裂的鲜血渗进剑脊，陨铁里的金绿双纹猛地亮起，如两条火蛇般缠绕着剑锋刺向裂口。"小雪！" 他大喊时，赤焰鞭己腾起苍蓝火焰，一条蛟龙精魄虚影顺着鞭身冲进机械关节，鳞片反光在佛首锈迹上投下晃动的光影，仿佛无数微型星辰在锈蚀的金属上游走。
铸铁佛的断臂坠-落前，乐萱那卷落地的画卷突然浮起血红色的篆字 --
「贪狼」二字如活物般扭曲，笔画间渗出的不是血，而是齿轮油，滴在石板上聚成微型齿轮，滴溜溜地转向清风谷方向，齿轮边缘的纹路，和李九后颈星纹刺青的脉络完全一致。
慕容雪抹去溅到唇边的黑油，鞭梢戳向李九胸口，沾着油污的鞭鳞在他衣襟上留下齿轮印，而背景里，乐萱画卷的血篆正透过窗纸，将「贪狼」二字投在两人之间的水洼里，字迹随水波晃动，像在水中燃烧的火焰。"你惹的麻烦，赔我新裁的流云缎！"
李九反扣住鞭梢，剑格的余温还在烫着掌心，让他想起小时候偷摸触碰灶膛的灼热。"清风谷的灵泉洗十遍，够抵十匹缎子了吧？"
"加三坛地窖里埋了五年的笑春风！"
"依你。"
话音未落，断了臂的铸铁佛独目爆起刺目红光，胸腔里传来齿轮超速转动的尖啸，那声音像要把空气绞碎，震得远处炎铁城的熔岩柱都在共鸣。而在他们看不见的清风谷深处，土壤下十米处的齿轮阵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同步疯狂咬合，将地底的硫磺味浊气挤压成细密的雾珠，顺着岩层缝隙向上蔓延，所过之处，蚯蚓被腐蚀成银色的金属丝，树根渗出黑色的油汁，如同大地在默默流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