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与枪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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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百乐门的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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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玫瑰与枪膛
作者:
唯见江心秋月白女士
本章字数:
7354
更新时间:
2025-07-08

冰冷,粘稠,带着浓重血腥和硝烟味的黑暗。

意识如同沉入深海的碎片,在无尽的冰冷和窒息中浮沉。父亲倒在血泊中的脸、陆震霆冰冷的眼神、陈锋如同毒蛇般的窥视、小翠蜷缩在藤蔓下的冰冷尸体、铁柜里泛黄的旧报纸、还有那张如同烧红烙铁般的孕检单……无数混乱而恐怖的画面碎片在黑暗中疯狂冲撞、旋转,如同一个巨大的、绞碎灵魂的漩涡!

“呃……”一声压抑的痛苦呻吟从喉咙深处溢出。身体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每一寸骨头都在叫嚣着疼痛。眼皮如同被胶水粘住,费尽全力才勉强掀开一丝缝隙。

刺眼的光线瞬间涌入,灼得眼球生疼。

不是密室那令人窒息的黑暗。

头顶是……陌生的、绘着繁复洛可可式花纹的天花板?水晶吊灯折射着冰冷璀璨的光。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劣质香粉、酒精和烟草混合的奢靡气味,还有一种……若有似无的、属于风尘场所特有的、甜腻的腐败气息。

这是……哪里?

我不是在陆府的密室……昏过去了吗?

混乱的意识如同潮水般回涌!爆炸!陆震霆冲上去!铁柜!孕检单!七月初九!

心脏猛地一缩!巨大的痛苦和混乱再次攫住了神经!我挣扎着想坐起来,身体却虚弱得如同烂泥,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

“蝶姐!您醒了!”一个刻意压低、带着惊喜和紧张的年轻男声在耳边响起。

蝶姐?

我艰难地侧过头。床边站着一个穿着侍应生制服、面容普通的年轻男子。他眼神锐利,带着一种不属于侍应生的机警和关切。是……在百乐门天台给我递纸条的那个“自己人”?

“这是……哪里?”我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喉咙干得冒火。

“百乐门后巷的‘平安旅社’三楼。”年轻男子迅速回答,警惕地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声音压得更低,“蝶姐,您昏迷了两天!是司令府的福伯……他冒死把您从后门送出来的!他受了重伤……只来得及说‘百乐门……陈锋……灭口’……就……就昏死过去了!我们的人发现您时,您就倒在旅社后门,身上有伤,高烧昏迷……”

福伯!重伤!灭口!

这几个词如同烧红的铁钉,狠狠扎进脑海!陈锋!果然是那个畜生!他不仅杀了小翠,还要对福伯赶尽杀绝!一股冰冷的恨意瞬间压过了身体的虚弱!

“福伯……他怎么样?”我挣扎着抓住年轻男子的手臂,指甲几乎嵌进他的皮肉里。

“还在我们秘密安置点抢救……情况……很不好。”年轻男子的声音带着沉痛,“蝶姐,现在外面风声太紧!陆震霆像疯了一样在全城搜捕!爆炸案死了好几个卫兵,他认定是革命军干的!还有……陈锋!他也在到处找您!像条疯狗!”

陆震霆在搜捕我?爆炸案……是革命军干的?不……不对!时机太巧了!就在我进入密室的时候!是巧合?还是……

混乱的思绪如同乱麻。但此刻,一个名字如同淬毒的匕首,清晰地浮现在恨意的顶端——陈锋!这个手上沾满父亲、小翠、福伯鲜血的刽子手!他必须死!

“陈锋……他今晚……会在哪里?”我的声音冷得像冰,带着一种近乎实质的杀意。

年轻男子似乎被我的眼神震慑了一下,随即低声道:“线报确认,他今晚会陪陆震霆来百乐门!三号包厢,‘夜莺’作陪!好像……是宴请一个重要的北方客人。”

百乐门!三号包厢!

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一股冰冷而决绝的力量瞬间灌注了残破的身体!我猛地掀开身上盖着的薄被,挣扎着就要下床!身体的剧痛和眩晕如同潮水般袭来,让我眼前一黑,险些栽倒。

“蝶姐!您还不能动!”年轻男子急忙扶住我。

“药!”我死死抓住他的手臂,指甲掐进他的皮肉里,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止痛的!提神的!还有……枪!给我枪!现在!”

年轻男子看着我眼中燃烧的、如同地狱业火般的疯狂恨意,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迅速转身出去了。

冰冷的金属触感再次紧贴大腿外侧的皮肤时,一种奇异的、令人血脉贲张的镇定感蔓延开来。勃朗宁手枪小巧的枪身,沉甸甸的,像一块复仇的烙铁。注射进血管的强效止痛和兴奋药剂,暂时压下了身体的剧痛和虚弱,带来一种近乎病态的亢奋和清晰的冰冷。镜子里的女人,脸色依旧苍白,但眼底燃烧的火焰足以焚毁一切。深紫色的丝绒旗袍勾勒出纤细却紧绷的身形,烫卷的长发遮掩了额角的纱布,红唇冶艳,如同淬了剧毒的玫瑰。

推开平安旅社吱呀作响的木门,黄浦江潮湿的夜风裹挟着百乐门震耳欲聋的爵士乐浪涌而来。霓虹灯的光怪陆离将这座不夜城渲染成扭曲的万花筒。我像一抹融入夜色的幽魂,踩着细长的高跟鞋,朝着那吞噬一切的声浪中心走去。每一步,都踏在复仇的刀锋上。

推开三号包厢厚重的雕花木门,震耳的音乐和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烟雾缭绕,群魔乱舞。我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探针,瞬间锁定了主位沙发上的男人。

陆震霆。深灰色军装外套随意搭在扶手上,白衬衣领口微敞,袖口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指间夹着琥珀色的烈酒,眼神深邃,带着几分慵懒的审视。那个穿着亮片旗袍、媚眼如丝的“夜莺”,正试图将酒杯送到他唇边。

我的出现,像一道惊艳而突兀的闪电。

所有的目光聚焦过来。

陆震霆的目光移过来。

当他的视线落在我脸上时,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瞳孔骤然收缩!如同平静的寒潭被投入巨石!震惊、难以置信、审视……最终凝固成一种深沉的、锐利如刀的探究。捏着酒杯的手指,指节泛白。

恨意如同岩浆在血管里奔涌!父亲的血!小翠的血!福伯的血!还有……那个被他称为“野种”的孩子!所有的痛苦和屈辱在这一刻凝聚成毁灭的烈焰!

我脸上绽开风情万种的笑,摇曳生姿地走过去,声音又软又媚:“司令,好久不见,您这贵人多忘事,怕是早就不记得‘静姝’了吧?”

“静姝……”他无声地念出这两个字,眼神牢牢锁住我。

“司令~别理不相干的人,再喝一杯嘛……”夜莺带着醋意,身体前倾,的胸脯几乎蹭上陆震霆的手臂。

就是现在!

眼底的媚意瞬间褪尽!右手如同蓄势己久的毒蛇,探向大腿外侧!拔枪!上膛!动作快如闪电!冰冷的枪口带着积攒了三年的滔天恨意,稳稳地、决绝地指向陆震霆的眉心!

“陆震霆!”声音不再柔媚,而是淬了冰、裹着血的嘶吼,“这一枪!为我父亲——!”

包厢里瞬间死寂!时间凝固!

唯有陆震霆。

枪口指眉,他脸上竟无惊恐。黑眸依旧锁着我的眼睛。震惊、痛苦、了然、释然……最终沉淀为一种近乎悲凉的平静?然后,他缓缓地、缓缓地勾起唇角!那笑容沉重得像千钧巨石,带着献祭般的解脱!

他动了。不是躲避,不是反抗。

他抬起手,越过冰冷的枪管,越过死亡的幽深洞口,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和决绝,坚定地、稳稳地,握住了我因激动和恨意而剧烈颤抖的、扣在扳机上的手!

掌心滚烫!力道之大,几乎捏碎我的骨头!

“静姝……”声音沙哑如同叹息,“这一枪……是我欠你父亲的。”

时间,彻底凝固。

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恨意和疯狂,在他握住我的手、说出那句话的瞬间,如同被冰水浇灭的烙铁!他眼底那浓烈得化不开的痛楚和近乎卑微的祈求,像淬毒的钩子,狠狠搅动着五脏六腑!

“开枪。”他看着我失神的眼睛,声音低沉平静,“静姝,开枪。”

不!不对!不该是这样!

巨大的混乱和莫名的不安攫住了我!手指被他死死按在冰冷的扳机上,僵硬如冻住!

就在这心神剧震的千钧一发之际——

“砰!”

一声沉闷的枪响,如同惊雷在死寂的包厢里炸开!

不是我手中的枪!

子弹来自包厢阴暗的角落!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精准无比地射向陆震霆的心脏位置!

太快了!

陆震霆握着我的手猛地一震!高大的身体如同被巨锤击中,剧烈摇晃!那双紧锁着我的黑眸,瞳孔骤然放大!清晰的痛楚瞬间被一种巨大的、无法言喻的……释然?覆盖!

他甚至没有低头看胸口的伤!

鲜血,如同怒放的红梅,瞬间在他挺括的白色衬衣左胸洇开,迅速扩大,染红我的视线!“呃……”一声压抑的闷哼!

他握着我的手,力道在生命流逝的瞬间,竟奇异地没有松开,反而用尽最后力气死死攥紧!仿佛那是世间唯一的锚点!

身体向后倒去,带着我一同下坠!

“噗通!”沉重的闷响。

他倒在猩红的地毯上,鲜血迅速蔓延。

世界静音。我的视线里只有他胸口刺目的血花和那双死死望着我、正迅速黯淡下去的眼睛!那眼神里充满了急切的、近乎哀求的意味!

他用尽最后残存的力气,那只没有握住我的手,颤抖着、极其艰难地,探向自己军装外套内侧的口袋!

他在找什么?!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他那只染血的手。指尖颤抖着,摸索着,艰难地探进了外套内袋。

然后,他猛地抽搐了一下,仿佛耗尽了最后一点生命力。那只伸进内袋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

随着他手臂垂落的动作,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边缘早己磨损泛黄的纸片,从他敞开的军装外套内袋里,被带了出来,飘飘悠悠,像一片枯叶,最终,轻轻地、无声地,落在了他被鲜血染红的胸膛上,落在了我因震惊而失焦的视线中央。

时间,彻底停滞。

包厢里所有的尖叫、混乱、奔逃……都成了遥远的背景噪音。

我颤抖着,伸出冰冷僵硬的手指,几次才捏住那张被血染红一角的纸片。

展开。

熟悉的仁济医院妇科单据。

姓名:沈静姝年龄:19岁

诊断结果:宫内早孕,约5周

签发日期:民国十西年,七月初九。

和密室里那张……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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