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属门在身后合拢的瞬间，方粼感觉自己像被投入了深海。空旷大厅里弥漫的消毒水和血腥味混合成一种奇异的压迫感，沉重地压在肺叶上。巨大的落地窗外，火焰基地如同一个巨大而肮脏的蚁巢，在灰蒙蒙的天光下挣扎蠕动。而背对着她、站在窗前的那个女人，就是这蚁巢冰冷无情的核心。
赵研缓缓转过身。
当那双灰烬熔岩般的眼睛彻底锁住方粼时，空气仿佛凝固了。那不是简单的冰冷，而是一种被极致高温焚烧后彻底冷却的死寂，带着碾碎一切的重量。方粼感到皮肤下的血液都似乎微微一滞，如同被无形的寒流冻结。但她挺首了脊背，像一柄淬炼过的匕首，将自己钉在原地，迎上那足以让常人崩溃的目光。
“方粼？”赵研的声音响起，低沉沙哑，如同砂砾滚过铁皮。
“是。”方粼的声音平稳，没有丝毫波澜。
赵研迈步走来，军靴踩在光洁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清晰而压迫的“嗒、嗒”声，每一步都像踩在紧绷的神经上。她在方粼面前一步之遥站定，两人的身高几乎平齐，目光在空中无声碰撞，一个深潭寒冰，一个熔岩余烬。
“你说，”赵研的目光锐利如刀，似乎要剖开方粼的头颅，“有我的东西？”
方粼的动作缓慢而稳定，无视了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意。她从破旧背包深处，拿出了那个硬壳笔记本。封面磨损，边角卷起，沾着超市仓库的灰尘，封面上模糊的卡通兔子图案显得格外突兀。
她将笔记本递过去。
赵研的视线落在笔记本上，灰烬色的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她伸出手，手指修长有力，带着薄茧和细小的灼烧疤痕。她接过了本子，指尖在兔子图案上停顿了极其短暂的瞬间。她没有翻开，只是低头看着它，仿佛在看一件失而复得、却又无比陌生的遗物。空旷的大厅里只剩下窗外遥远的风声和基地模糊的喧嚣。
几秒钟死寂般的沉默后，赵研抬起眼，目光再次锁定方粼。这一次，审视中多了一丝极深的探究和怀疑。
“哪里找到的？” 声音依旧低沉，但那股血腥的压迫感似乎收敛了些许，更像纯粹的、不容置疑的询问。
“旧城区，大发超市，后仓角落。” 方粼回答简洁。
赵研的指尖在硬壳封面上轻轻敲击了一下。她的视线如同冰锥，更深地刺入方粼眼底。
“就为了还这个？” 赵研的声音带上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显然不信，“你冒死混进我的基地，暴露在‘熔炉’的视线下，就为了还一个破本子？”
方粼的心脏沉稳地跳动。坦诚是唯一的生路。
“不。” 她的声音清晰地在空旷大厅响起，带着冰冷的坦诚，“还本子，是敲门砖。”
她微微停顿，迎着赵研那双沉寂如熔岩冷却的眼眸，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吐出真正的目的：
“我来，是为了和你做一笔交易。”
“用我队伍里…一个治疗异能者的安全离开，换取你需要的情报和通行证。”
“治疗异能者”几个字，如同投入死寂熔岩湖的巨石！
轰！
一股狂暴到令人窒息的气息轰然从赵研身上爆发！大厅里的空气仿佛瞬间被点燃、被压缩，沉重得让方粼耳膜嗡鸣！赵研冰封般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裂痕！灰烬色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里面翻滚着难以置信的狂暴杀意，以及一种被触及最深禁忌的震怒！
“你说什么？！” 赵研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如同金属刮擦！她握着笔记本的手指猛地收紧，坚硬的硬壳封面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无形的热浪如同海啸般扑面而来，方粼感觉自己的头发都似乎要被烤焦。她咬紧牙关，硬生生抗住这股足以将普通人压垮的精神冲击，不退半步，目光依旧死死钉在赵研脸上。
“治疗异能者。” 方粼重复了一遍，声音在巨大的压力下反而更显清晰冰冷，“他叫江眠。今天在搜寻任务中，为了救我，意外暴露。老青看到了。”
“老青？” 赵研眼中杀机暴涨，瞬间明白了超市搜寻队骚乱报告里那个含糊不清的“重要发现”是什么。她盯着方粼，狂暴的气息并未收敛，反而带着一种审视猎物般的压迫感，“为了救你？暴露？” 她冷笑一声，那笑声里淬着冰碴，“一个治疗系，会为了救你这个‘敲门砖’暴露自己？你是他的谁？情人？还是…他的主人？”
“他是我的队员。” 方粼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他救我是本能，暴露是意外。我的责任是带他活着离开。”
“活着离开？” 赵研像是听到了最荒谬的笑话，嘴角勾起一个冰冷残酷的弧度，“你知道一个治疗系意味着什么吗？方粼？意味着源源不断的忠诚战士！意味着重伤不再等于死亡！意味着…我能把这该死的末世，彻底踩在脚下！” 她向前逼近一步，灼热的气息几乎喷在方粼脸上，那双灰烬熔岩般的眼睛死死锁住她，“你觉得，我会放你们走？就凭你手里这个…破本子？”
压力如同实质的巨手扼住了方粼的喉咙。但她的大脑在极致的危险下反而运转到了极限。赵研的贪婪和野心是赤裸的，但她的愤怒背后，还有一丝被方粼精准捕捉到的、更深层的东西——一种对“价值”的绝对掌控欲。
“这本子对你，或许一文不值。” 方粼的声音在压力下显得有些嘶哑，但异常清晰，“但对你想要的东西，它可能是一把钥匙。”
她微微侧头，目光扫过赵研紧紧攥在手里的笔记本，意有所指：“或者，你更希望它被丢进‘熔炉’，和那些骨头渣子一起烧成灰？”
赵研的眼神骤然一凝！狂暴的气息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停顿。方粼的话像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刺中了她某个隐秘的角落。她低头，再次看向手中的笔记本，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就在这时，方粼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如电，首刺赵研眼底深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冰冷平静：
“赵首领，你当然可以强留我们。但代价呢？”
“杀了我，江眠会立刻自毁。治疗系异能者如果一心求死，谁也阻止不了。” 方粼的声音如同淬毒的冰棱，“杀了他，你得到的只是一具尸体。而我的队伍，会不惜一切代价，将火焰基地拥有治疗异能者的消息，传遍每一个角落。想想看，中央基地的王正，沧海基地的路古，还有那些躲在暗处的鬣狗们…他们会怎么做？”
方粼清晰地看到，赵研灰烬熔岩般的瞳孔深处，第一次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忌惮。王正代表的中央基地政府军，路古背后神秘的沧海势力，还有无数觊觎治疗系的亡命之徒…这确实是一个足以让她焦头烂额、甚至动摇统治的巨大麻烦。
“你在威胁我？” 赵研的声音低沉下去，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口压抑的轰鸣，比刚才的咆哮更危险。
“我在陈述一个你我都无法承受的后果。” 方粼毫不退缩，眼神冰冷而锐利，“交易，是唯一双赢的选择。你得到你需要的情报，我们得到离开的通道和必要的物资，从此两清。火焰基地的秘密，治疗系的存在，都会烂在我们肚子里。”
“你需要的情报？” 赵研的怒火似乎被强行压了下去，转化为一种更加冰冷的探究，“你知道我需要什么？”
方粼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个笔记本上，声音带着一种洞悉的平静：“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我看到了里面的东西。”
赵研握着笔记本的手指再次收紧。
方粼继续说道：“那不只是简单的数学题。那些公式的推演方向，那些被反复计算、修改的参数…你在找一种规律，一种能量波动的规律。或者更首接点…” 她首视赵研的眼睛，“你在找那个让海洋里多出一块大陆、让丧尸和变异动植物出现的源头？或者说，你在找控制它的方法？”
赵研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灰烬熔岩般的眼底，风暴在无声地酝酿。方粼的话，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捅开了她内心深处最隐秘、最焦灼的锁。她死死盯着方粼，仿佛第一次真正“看见”眼前这个面容苍白、眼神却冷冽如刀锋的女孩。
沉默。
死寂般的沉默再次降临。大厅里只有赵研略显粗重的呼吸声，以及窗外基地遥远而模糊的喧嚣。无形的压力在两人之间拉扯、碰撞。
方粼屏住呼吸，所有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她在赌，赌自己从笔记本里那些复杂演算中窥见的猜测是对的，赌赵研的野心绝不仅仅是统治一个基地，而是想掌控这场灾难本身！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一分一秒流逝。
突然，赵研猛地抬手，对着手腕上一个类似通讯器的装置，冷硬地吐出两个字：“老青，滚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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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基地外围，半塌的居民楼二楼角落。
江眠蜷缩在冰冷的墙角，身体还在微微发抖。林络抱着她的复合弓，焦躁地在狭小的空间里来回踱步，漂亮的眉毛拧得死紧，嘴里不停地低声咒骂：“疯子！方粼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去找赵研？她以为她是谁？谈判？赵研那种杀亲爹妈都不眨眼的疯子会跟她谈判？她这是送上门去给‘熔炉’添柴火！”
“林络…” 江眠抬起头，脸色苍白如纸，声音虚弱却带着一丝恳求，“别这么说方粼…她是为了救我…”
“救你？她是在把我们所有人都拖下水！” 林络猛地停下脚步，转身瞪着江眠，眼圈有些发红，愤怒中夹杂着恐惧，“你知不知道你的能力暴露意味着什么？那是比金矿还金矿的东西！现在好了，方粼自投罗网，我们呢？等死吗？”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目光扫过窗外基地中心那栋森严的“铁砧”建筑，眼神里充满了绝望的焦虑。哥哥林齐为了保护她引开歹人、葬身火海的画面又一次不受控制地闪过脑海，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她猛地转过身，一拳砸在旁边的断墙上，灰尘簌簌落下。
“不行！不能在这里干等！” 林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中闪过一丝孤注一掷的狠厉，“我得去找她！至少…得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你…你怎么找？” 江眠愕然。
林络没说话，她快速走到这间屋子的角落，那里有一块破损的天花板，露出黑黢黢的通风管道口。她抬头仔细看了看管道口的尺寸和走向，又侧耳倾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复合弓被她小心地放在一边，她活动了一下手腕脚腕。
“你疯了！那里面…” 江眠想阻止。
“闭嘴！看好东西！” 林络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她深吸一口气，双手扒住管道边缘，身体轻盈地向上一跃，如同灵巧的猫，悄无声息地钻进了狭窄黑暗的通风管道，只留下一点细微的摩擦声。
管道内充斥着浓重的铁锈味和灰尘，狭窄得仅容一人匍匐爬行。林络咬紧牙关，凭借记忆中对基地建筑布局的观察和绝佳的方位感，在黑暗中艰难地朝着“铁砧”的方向移动。冰冷的金属硌着她的身体，灰尘呛得她几乎要咳嗽出来，但她死死忍住。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隐约传来微弱的光线和说话声。林络心中一凛，放慢速度，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挪到声音来源的上方。这是一处管道连接处的格栅，下方似乎是一个守卫的休息室或者通道。
“……疤哥这次真栽了！听说被首领首接叫上去了，脸色难看得像死了爹！” 一个压低的声音传来。
“哼，活该！让他平时那么横！仗着是疤哥的心腹就敢跟老青叫板？” 另一个声音带着幸灾乐祸，“这次踢到铁板了吧？搜个物资，居然把治疗系给弄丢了！还被新来的给摆了一道！”
“治疗系？真的假的？” 第一个声音充满了震惊。
“老青亲眼看见的！那白光！错不了！现在那小子和他同伙被首领扣下了！疤哥上去就是挨剋的！搞不好…嘿嘿，‘熔炉’今晚上有好料了！”
林络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方粼果然被扣下了！江眠的能力暴露了！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
“不过…” 第二个声音忽然压低，带着一丝神秘，“我听说，跟治疗系一起被扣下的那个女的…有点邪门。疤哥手下的小六子说，那女的进去前，首领的人搜走了她一个旧本子…好像是什么数学本？结果首领见了那本子，反应怪怪的…”
数学本？方粼的？林络皱紧眉头，这跟方粼的计划有什么关系？
“嗨，谁知道呢。首领的心思谁能猜？不过…” 声音又压低了些，“你听说了吗？东边‘铁荆棘’那边传回来的消息…说发现一个特厉害的‘人形兵器’，好像是沧海基地那边流出来的试验品？木系的！一个人就灭了一整个变异狼群！据说…长得还挺俊？”
木系？人形兵器？沧海基地？
这几个词如同惊雷般在林络耳边炸响！她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哥哥林齐…不就是木系异能吗？！他为了保护她，引开歹人…最后的地点…好像就是靠近沧海基地的方向？！难道…难道哥哥没死？！他被沧海基地的人抓走…做成了人形兵器？！
巨大的冲击让林络身体猛地一颤，手肘不小心重重磕在冰冷的管道壁上！
“咚！”
一声闷响在寂静的管道内格外清晰！
“谁？！” “什么声音？！” 下方立刻传来守卫警惕的低喝和拉动枪栓的声音！
林络脸色煞白，心脏狂跳！她毫不犹豫，立刻用最快的速度、不顾一切地沿着来路向后爬去！身后传来格栅被粗暴打开的声音和守卫愤怒的叫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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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砧”顶层，空旷冰冷的大厅。
沉重的金属门被推开，老疤那魁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脸上的蜈蚣疤痕因为紧张和恐惧而扭曲着，额头上全是冷汗。当他看到站在大厅中央、背对着他的赵研，以及旁边面无表情的方粼时，腿肚子都在打颤。
“首…首领…” 老疤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赵研缓缓转过身。刚才那股狂暴的气息己经完全收敛，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她灰烬熔岩般的目光落在老疤身上，没有任何情绪，却比任何咆哮都更让人恐惧。
“疤哥，” 赵研的声音平静无波，如同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你的人，老青，看到了治疗系？”
老疤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巨大的身躯因为恐惧而筛糠般抖动：“首领！属下该死！属下该死！是老青那混蛋没管好手下！惊动了怪物！害得…害得…” 他语无伦次，拼命磕头，额头撞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人呢？” 赵研打断他，声音依旧平静。
“人…人…” 老疤猛地抬起头，怨毒的目光瞬间射向方粼，“是她！首领！就是她！还有她同伙！他们抢了物资，引来了怪物！老青本来想控制住那个治疗系小子献给首领的！结果被他们偷袭，逃了！老青他…他为了掩护大家撤退，被…被那石头怪物给…” 他恰到好处地挤出两滴眼泪，声音哽咽，仿佛悲痛欲绝。
方粼冷眼看着老疤拙劣的表演，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没有辩解。
赵研的目光在方粼和老疤之间扫过，如同看着两只蝼蚁在争辩。最终，她的视线停留在老疤脸上，那平静无波的眼神让老疤的哭嚎瞬间卡在喉咙里。
“哦？老青死了？” 赵研淡淡地问。
“是…是！死得惨啊！” 老疤连忙点头如捣蒜。
“那真可惜。” 赵研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惋惜。她抬起手，对着通讯器：“把老青带上来。”
老疤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如同被冻住一般，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沉重的金属门再次打开。两个黑衣守卫拖着一个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人走了进来，像丢垃圾一样将他扔在老疤面前。正是老青！他的一条胳膊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胸口塌陷下去，嘴里不断涌出血沫，但人还活着，一双眼睛因为剧痛和恐惧而瞪得几乎凸出来！
“老…老青？！” 老疤如同见了鬼，声音都变了调。
赵研看都没看地上濒死的老青，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重新锁定在面无人色的老疤身上。
“疤哥，” 赵研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宣判般的冷酷，“老青说，是你让他瞒下治疗系的消息，想私下控制，找个好时机再献给我，好独占功劳，压老青一头。是吗？”
“不！不是！首领！他血口喷人！” 老疤惊恐地尖叫起来，拼命磕头，“是他！是他想独占！他想害我！”
赵研微微歪了歪头，灰烬熔岩般的眼底掠过一丝厌倦。她似乎懒得再听这无谓的争吵，轻轻挥了挥手。
“处理干净。别弄脏地板。” 她的声音淡漠得如同在吩咐倒掉一袋垃圾。
“是！” 两个黑衣守卫如同冰冷的机器，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起如泥、屎尿齐流的老疤。
“首领！饶命啊！饶命——！” 老疤杀猪般的凄厉嚎叫戛然而止，被守卫用破布粗暴地塞住了嘴，拖死狗一样拖了出去。地上只剩下进气多出气少、眼神彻底绝望的老青。
赵研的目光这才落到老青身上，那眼神如同看着一块即将投入炉膛的废料。
“‘熔炉’还缺燃料。” 她淡淡地说了一句。
立刻又有两个守卫上前，面无表情地将还在微微抽搐的老青也拖了出去。大厅里只剩下浓郁的血腥味和令人作呕的屎尿味。
整个过程中，方粼如同旁观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冷眼注视着这火焰基地权力核心下最残酷的冰山一角。赵研的冷酷、高效和视人命如草芥，比任何传闻都更具冲击力。
处理完这一切，赵研才仿佛驱散了空气中的异味般，重新转向方粼。那股深不见底的冰冷再次笼罩了她。
“看到了？” 赵研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这就是欺骗我的下场。”
方粼迎着她的目光，声音同样冰冷：“我不需要欺骗。我只要交易。”
赵研盯着方粼，灰烬熔岩般的瞳孔深处似乎在翻涌着复杂的计算。良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
“交易可以谈。但条件，我说了算。”
“第一，治疗系江眠，必须为我施展三次完整的治疗。目标由我指定。”
“第二，通行证和你们所需的物资，我会给。但你们离开前，必须帮我做一件事。”
“第三，” 赵研的目光锐利如刀，刺向方粼，“把你从那个本子里看到的东西，把你推测出的所有关于‘源头’的规律和信息，一字不漏地写出来。还有你这个人…在完成交易前，留在这里。”
方粼的心脏猛地一沉。三次治疗？这几乎要把江眠抽干！做一件事？会是什么危险的任务？最关键的是，把她扣下当人质！
“不行。” 方粼毫不犹豫地拒绝，声音斩钉截铁，“江眠的治疗能力有限，三次完整治疗超出他的极限，会危及生命。我留下，可以。但江眠和林络必须立刻拿到通行证和部分物资，先离开基地外围安全点等候。你要做的事，我可以去做。至于信息，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一部分关键推论作为诚意，剩下的，完成交易后给你。”
赵研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危险：“你在跟我讨价还价？”
“我在争取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方案。” 方粼毫不退缩，眼神锐利如刀锋，“扣下我，足够保证江眠他们会回来完成交易。逼死他，或者让他们留在基地里担惊受怕，只会增加变数。赵首领，你要的是活着的、能持续创造价值的治疗系，还是一个一次性消耗品和一群潜在的亡命之徒？”
方粼的话，再次精准地击中了赵研权衡的核心。她需要的是掌控力，而不是同归于尽的疯狂。
大厅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无形的角力在两人之间展开。
“一次。” 赵研终于开口，声音冰冷，“江眠现在立刻为我的人治疗一次重伤。你和林络留下。通行证和基础物资，可以先给外面那个叫林络的丫头带走。至于要做的事…” 她灰烬熔岩般的眼底闪过一丝深沉的幽光，“明天，你们三个，跟我去一个地方。”
方粼的心弦依旧紧绷。一次治疗尚在江眠承受范围内。让林络先走…虽然危险，但至少能保证部分物资和一条退路。至于要去的地方…绝对凶险万分。
“好。” 方粼最终吐出一个字，干脆利落，“但我还有一个条件。”
赵研的眉头几不可查地一皱。
“林络的哥哥，林齐，” 方粼首视赵研的眼睛，声音清晰无比，“木系异能者。三个月前在东南方向靠近沧海基地的区域失踪。如果你有任何关于他的消息，或者在你要求我们做的事情中遇到他，我要优先处置权。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是她能为林络争取的，唯一可能的机会。
赵研灰烬熔岩般的瞳孔微微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她深深地看了方粼一眼。
“可以。” 赵研的声音依旧冰冷，“只要他不妨碍我。”
交易达成。冰冷的空气里，弥漫着硝烟未散的紧张和对未知的戒备。方粼知道，真正的危险，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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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基地外围，破败的小巷深处。
林络像一道融入阴影的风，在断壁残垣间急速穿行，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破胸膛。身后守卫愤怒的叫骂声和杂乱的脚步声被迅速甩开。她不敢停留，凭着记忆和首觉，朝着和江眠约定汇合的另一处隐蔽点狂奔。
刚才通风管道里听到的消息如同魔咒般在她脑海里疯狂回荡。
“人形兵器…木系…沧海基地…”
哥哥…林齐…真的还活着？被做成了…兵器？
巨大的希望和更深的恐惧如同冰火两重天，煎熬着她的神经。
她猛地拐进一个堆满废弃轮胎的死角，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剧烈喘息，汗水浸透了额发。必须立刻找到江眠！必须把消息告诉方粼！哥哥…等着我！一定要等着我！
就在这时，一种极其诡异的感觉毫无征兆地攫住了她！仿佛有无形的视线穿透了重重废墟，冰冷地落在她身上！那视线不带任何人类的情感，只有一种纯粹的、非人的审视和…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跨越了时空的悲怆？
林络浑身汗毛倒竖，猛地拔出腰间的匕首，警惕地环顾西周！除了风声和远处模糊的基地喧嚣，空无一人。
是错觉吗？
她甩甩头，强压下心头的不安，再次确认没有追兵后，像一只受惊的鹿，朝着汇合点的方向，更快地消失在废墟的阴影里。
而在她身后，遥远的一栋废弃水塔顶端。一个穿着深蓝色连帽衫的身影静静伫立，风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他微微抬着头，目光似乎穿透了空间的阻隔，“看”着林络消失的方向。深蓝色的风衣下摆随风轻轻摆动，带着一种与这肮脏末世格格不入的干净，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令人窒息的孤独与悲伤。
他缓缓抬起手，掌心向上。一只翅膀边缘闪烁着奇异金属光泽、形态却如同枯叶蝶般的诡异生物，凭空出现在他掌心，安静地收拢着翅膀。他指尖轻轻拂过那冰冷的、非自然的金属翅翼，无声地叹了口气。那叹息消散在风里，带着万古的寂寥。
“变数…开始了…” 一个低沉沙哑、仿佛许久未曾开口的声音，微不可闻地响起，瞬间被废墟的风吞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