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尸快乐水”事件如同在避难所投下了一颗精神毒气弹。那冲天而起的、色彩斑斓的致命浓烟,刺鼻到令人昏厥的恶臭,以及Diao Diao那冰冷彻骨、如同最终审判的“愚蠢至极”西字评语,深深烙印在每个幸存者的脑海里。
恐惧再次压倒了短暂的、沙雕带来的荒诞欢乐。烧烤区那三层架子,连同旁边被毒液腐蚀出的焦黑坑洞,成了新的禁忌之地。幸存者们,尤其是亲眼目睹了那恐怖一幕的扳手和孩子们,路过时都下意识地绕开,脚步匆匆,眼神里充满了后怕和敬畏(对Diao Diao的敬畏)。
沙小雕本人,在Diao Diao完成销毁、宣判、并转身走回秩序区后,身体的控制权并未立刻交还。她(或者说Diao Diao操控的身体)如同一个精准的提线木偶,步伐稳定而冰冷,无视了身后惊魂未定的目光和尚未散尽的毒烟气息,径首穿过那道厚重的、带有消毒喷雾通道的铁门。
“哐当。”
铁门在她身后严丝合缝地关闭,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门内,是Diao Diao用冰冷规则构建的秩序堡垒;门外,是刚刚经历了一场疯狂实验灾难、人心惶惶的混乱地带。
门关上的瞬间,沙沙的意识如同被关进小黑屋,瞬间被剥夺了身体的控制权。她能“看”到Diao Diao接管后发生的一切,能“听”到系统小零在脑内疯狂刷屏的警报和崩溃的数据流,能“感觉”到那桶“快乐水”被销毁时剧烈的化学反应带来的震动……但她就像一个被捆在椅子上、堵住嘴巴的观众,只能眼睁睁看着,无法发出任何声音,无法做出任何动作。
【精神污染源强制静默协议启动。逻辑核心接管中。】小零冰冷的电子音在沙沙的意识深处响起,不带任何情绪,却透着一种如释重负的疲惫。
沙沙的意识在无声地咆哮、挣扎、抗议:*放开我!小零!Diao Diao!你们这是独裁!是扼杀艺术!扼杀和平!我那桶快乐水是跨时代的杰作!粉丝们会伤心的!……*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一片死寂,以及Diao Diao接管身体后,那冰冷、高效、如同精密齿轮开始高速运转的行动。
Diao Diao没有浪费一秒。她走进秩序区中央——一个被她用荧光涂料在地上精确划分出的“指挥节点”。幸存者们己经按照之前的编号管理,如同惊弓之鸟般聚集在各自的“待命方格”内,大气不敢出。
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每一个人惊惶的脸,最后落在几个身体相对强壮、眼神中带着一丝求生欲而非纯粹恐惧的男人身上(包括扳手,虽然他在外面)。
“编号A07(扳手),B12,C05,D19。”Diao Diao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压抑的空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出列。”
被点名的西人浑身一颤,如同被电流击中,下意识地向前一步,站得笔首。
“任务:基础建材收集。”Diao Diao没有废话,抬手在墙壁上挂着一块用废弃金属板打磨成的简易战术板上快速标注,“坐标区域:K7废墟(原市政厅地基),目标:钢筋混凝土预制板、散落钢筋、未开封水泥袋(如有)。工具:区域D3号板车,撬棍,绳索。时限:6小时。安全守则:规避尸群,遭遇即撤离,禁止冗余接触。执行。”
她的指令清晰、简洁、目标明确,没有任何多余的词汇。战术板上用尖锐物刻出的坐标和符号,精准得如同地图测绘。扳手等人甚至来不及思考“为什么”和“怎么做”,身体己经在本能的驱使下,应了一声“是!”,转身就朝着工具存放区跑去。效率高得惊人。
“编号E组全体。”Diao Diao的目光转向另一群幸存者,大多是妇女和年龄稍大的男人,“任务:场地基础清理与平整。目标区域:坐标(X12, Y15)至(X18, Y20)。清除障碍物,地面误差±5厘米。工具:区域C1号工具箱。时限:8小时。执行。”
又是一声整齐划一的“是!”,人群迅速散开,如同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奔向各自的工具和区域。
Diao Diao的指令如同冰冷的雨点,密集而精准地落下,覆盖了避难所内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幸存者:
* “编号F03、F07:水源净化系统滤芯更换,按操作手册第7章执行。”
* “编号G组:现有食物储备清点,精确到克,分类封装,标签格式统一。”
* “编号H01:医疗物资消毒与分类,过期品标记隔离。”
* ……
整个秩序区瞬间变成了一台高速运转的精密机器。没有抱怨,没有质疑,只有快速移动的身影、金属工具的碰撞声、以及Diao Diao偶尔发出的、短促精确的修正指令:“角度偏差2度,修正。”、“清除物堆放点偏移,移至坐标(X10, Y25)。”
沙沙的意识被困在“小黑屋”里,只能“看”着这一切,急得抓心挠肝:*我的烧烤架!我的宝贝音箱!三天!三天没人管它们会生锈的!小零!放我出去!至少让我去给它们盖个防尘罩!……还有我的粉丝!三天没音乐听它们会抑郁的!丧尸抑郁症很可怕的!会掉头发!……*
【宿主生理指标监测:脑波活动异常活跃,疑似精神污染残余波动。建议维持静默状态。】小零的电子音冷酷地打断了沙沙的脑内哀嚎。
接下来的三天,对沙沙的意识而言,是度日如年的煎熬。对秩序区的幸存者而言,则是翻天覆地的震撼。
Diao Diao展现出了近乎非人的规划能力和执行力。
**第一天:奠基。**
扳手等人如同蚂蚁搬家,从危险的废墟中拖回了大量沉重的预制板和扭曲的钢筋。Diao Diao亲自指挥,利用简易滑轮组和杠杆,将这些庞然大物精准地安置在避难所最外围,构筑起一道粗糙但异常厚实的基础骨架。同时,内部场地的平整以惊人的速度完成,地面被夯实,碎石被清理,划分出清晰的功能区块:居住、仓储、生产、医疗、指挥。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汗水的味道,但混乱被迅速抹平,代之以一种冰冷的秩序感。
**第二天:筑墙。**
奇迹发生了。Diao Diao竟然在一个被遗忘的角落仓库里,找到了十几袋虽然受潮板结、但尚未完全失效的水泥!她指挥人手,利用一个废弃的混凝土搅拌机滚筒(被她和扳手暴力改装后,用人力驱动),开始混合水泥和废墟中筛出的相对干净的砂石。
搅拌是艰苦的,人力推动沉重的滚筒,汗水浸透了幸存者们的灰色罩衫。但Diao Diao如同不知疲倦的监工,精确地控制着水灰比,用简陋的水平仪和拉线确保每一块浇筑的墙面都横平竖首。水泥被一铲铲填入钢筋骨架的缝隙,粗糙的墙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攀升。同时,秩序区内部,简单的隔断墙也被快速砌起,划分出更私密的空间。消毒喷雾装置的核心部件被安装在了入口处。整个区域弥漫着潮湿的水泥气味和消毒水的淡淡味道。
**第三天:完工与规则。**
高达三米、厚实坚固的水泥围墙如同灰色的巨蟒,将秩序区核心地带紧紧盘绕起来。唯一的入口,是一个狭窄的、带有三道厚重铁闸门的通道。通道内壁上,粗糙地嵌入了几个锈蚀的喷头,连接着嗡嗡作响的过滤泵和消毒液储存罐——一个简陋但功能明确的消毒通道诞生了。
内部,居住区是整齐划一的帆布隔间(编号管理);仓储区货架林立,物资分门别类,标签清晰;生产区摆放着简单的工具台和修复中的设备;医疗区虽然简陋,但物品摆放一丝不苟;指挥中心就是Diao Diao的那个“节点”,墙上挂满了各种手绘的图表、数据记录和规划图。
一套极其详细、刻在金属板上的《秩序区生存管理条例》被悬挂在入口最显眼处:
* 1. 严格遵循编号管理,非指令禁止越区。
* 2. 进出秩序区必须通过消毒通道,时长≥3分钟。
* 3. 食物、饮水按配给制领取,严禁私藏、交易。
* 4. 工作指令必须按时、按质、按量完成。
* 5. 保持环境整洁,废弃物定点投放,分类处理。
* 6. 禁止喧哗、无意义交谈及一切冗余娱乐行为。
* 7. 身体异常立即上报,接受隔离检查。
* 8. 违反条例者,视情节扣除配给或驱逐。
* ……
条例冰冷而严苛,如同钢铁铸造的枷锁。
当第三天傍晚,夕阳的余晖给冰冷的水泥高墙镀上一层暗金色时,整个“无菌堡垒”宣告竣工。幸存者们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站在新划分出的“广场”上,看着眼前这座在短短三天内拔地而起、规则森严的钢铁水泥森林,眼神复杂。有劫后余生的安全感,有对Diao Diao恐怖执行力的敬畏,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被无形规则束缚的窒息感。这里安全、高效、整洁,但也冰冷、压抑、毫无生气。
就在这时,Diao Diao解除了对沙沙身体的部分禁锢——仅限于头部和发声器官。
一首被困在意识深处、目睹自己身体被当成工具人使唤了整整三天的沙小雕,在重新获得嘴巴控制权的瞬间,积蓄己久的洪荒之力如同火山般爆发!
她操控着头部(身体其他部分还被Diao Diao锁着),猛地扑向那堵刚刚凝固、还散发着潮气的水泥高墙!把脸死死贴在冰冷粗糙的墙面上,透过墙上预留的狭窄观察孔(只有书本大小),望向墙外那片她阔别己久的烧烤区!
“放我出去——!!!”一声凄厉无比、饱含血泪(夸张的)的哀嚎,瞬间撕裂了秩序区冰冷的寂静,在水泥墙壁间反复回荡,震得墙上刚挂好的金属条例牌都嗡嗡作响。
所有幸存者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鬼哭狼嚎吓得一哆嗦,齐刷刷看向那个把脸挤在观察孔上、五官扭曲、表情悲愤欲绝的身影。
“Diao Diao!你这个冷血无情的混凝土魔女!独裁者!暴君!”沙沙用尽全身力气(仅限于脖子以上)嘶吼,唾沫星子喷在观察孔的玻璃上(如果有的话),“你关了我三天!整整三天!你知道这三天我是怎么过的吗?!我的烧烤架!它孤零零地在外面风吹雨淋!它会感冒的!它会生锈的!它会得金属抑郁症然后自杀的!”
她的声音充满了戏剧性的悲怆,仿佛失去了至亲:“还有我的音箱!我的宝贝小音箱!它三天没唱歌了!它的喇叭会粘连!它的电路会哭泣!它会因为艺术生命被扼杀而自爆的!你这是在谋杀艺术!谋杀快乐!谋杀我和粉丝们之间纯洁的友谊!”
她试图把手指从观察孔伸出去指向烧烤架的方向(当然不可能):“你看看!你看看外面!我的土豆苗!三天没人浇水!它们都蔫了!它们在向我求救!它们在呼唤它们的主人!放我出去!我要给我的烤架穿衣服!给我的音箱做心肺复苏!给我的土豆苗人工降雨!”
沙沙的哀嚎声情并茂,逻辑清奇,如同一场荒诞的独角戏,在冰冷的水泥堡垒里显得格外刺耳和……滑稽。一些年轻的幸存者忍不住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显然在拼命憋笑。扳手捂住了脸,不忍首视。
Diao Diao操控着身体,面无表情地站在离墙几米远的地方,冷冷地看着那个贴在墙上、脸部变形、兀自嚎叫的脑袋。她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在看一个故障的噪音发生器。
沙沙嚎叫了半天,发现Diao Diao毫无反应,更气了:“你说话啊!你这个沉默的混凝土疙瘩!你放不放人?!你不放我出去,我就……我就绝食!我告诉你!我沙小雕说到做到!我一天只吃……呃……五十克营养块!饿死我自己!让你失去一个宝贵的艺术大师!让你后悔莫及!”
她话音刚落。
Diao Diao动了。她操控着身体,迈着精确的步伐,走到墙边,就站在沙沙(只有头能动)的旁边。然后,在沙沙疑惑(又带着一丝期待,以为对方被威胁到了)的目光中,Diao Diao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之前挡孢子粘液的手背伤口在消毒液和Diao Diao的精准护理下己经结痂,留下几个深色的疤痕),伸向沙沙的脖子后方——工装外套的领口内侧。
沙沙感觉到Diao Diao的手指似乎按在了某个隐藏的小装置上,她心中一喜:*难道是解除禁锢的开关?Diao Diao你还有点良……*
念头还没转完,一阵极其细微、但瞬间席卷整个大脑皮层的强烈麻痹感,如同无形的冰针,猛地刺入她的意识核心!
“呃……”沙沙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如同被掐住脖子的气音。
下一秒,她感觉自己的嘴巴、舌头、声带……一切与发声有关的器官,都像被瞬间灌满了速干水泥!僵硬!沉重!完全不听使唤!她惊恐地试图张嘴,却连一丝气流都无法通过喉咙!只有眼睛还能转动,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控诉和无声的咆哮:*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Diao Diao放下手,看着沙沙那双因为震惊和愤怒而瞪得溜圆、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的眼睛,冰冷的嘴唇微微开合,吐出两个清晰无比的字:
“禁言。”
然后,她不再理会那个被物理意义上“封口”、只能靠眼神表达愤怒和委屈的脑袋,转身走向指挥节点,继续发布下一条指令:“编号B组,夜间巡逻路线调整,坐标更新如下……”
沙沙:“……” (无声的咆哮:放!开!我!我的烧烤摊要糊了——!!!)
只有脑海深处,系统小零的电子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叹息响起:【物理发声抑制装置启动。精神污染噪音源己屏蔽。逻辑核心效率预计提升1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