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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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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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天启猎人
作者:
从此不敢看洛阳
本章字数:
10998
更新时间:
2025-07-07

冰冷的、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走廊里,死寂无声。只有唐平沉重的、带着压抑回响的脚步声,一下,又一下,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

他打横抱着媛媛。小小的身体裹在刺眼的白布单里,只露出一张苍白得近乎透明、却异常平静安详的小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脆弱的阴影,仿佛只是睡着了。她轻得几乎没有分量,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羽毛。

唐平低着头,视线死死地、贪婪地锁在妹妹的脸上,仿佛要将这最后的容颜刻进灵魂深处。他抱着她的手臂绷紧到极致,青筋在布满伤痕的皮肤下虬结,仿佛在对抗某种无形的、要将她夺走的力量。他的背脊挺得笔首,如同承载着千钧重负的石碑,每一步都走得异常缓慢、异常坚定,踩碎了走廊里凝固的空气。

主治医生林医生跟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脸色苍白,嘴唇紧抿,几次欲言又止。科室主任在旁边焦急地拽着她的袖子,用眼神拼命示意她闭嘴。但林医生看着前面那个沉默如山、却又仿佛随时会崩塌的背影,一股强烈的、职业之外的冲动压倒了恐惧。

她猛地挣脱主任的手,快走几步追上唐平,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清晰地打破了死寂:

“唐…唐先生!” 林医生的声音有些干涩,“请…请等一下!”

唐平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林医生咬了咬牙,硬着头皮继续说道,语速很快,像是怕自己会后悔:

“您妹妹的…账户里…还剩下…一笔不小的钱…您看…这笔钱…怎么处置?是…是给您退回到哪个账户?还是…?”

这句话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了唐平极其微弱的反应。他抱着媛媛的手臂似乎微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脚步依旧未停,只是从紧抿的唇齿间,挤出了几个冰冷、沙哑、毫无波澜的字:

“不用了。”

他顿了顿,仿佛在咀嚼这个词的份量,又像是用尽力气才说出下一句:

“捐了吧。”

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绝。

“捐给…那些需要的孩子。” 他补充道,目光终于从妹妹脸上抬起了一瞬,空洞地扫过惨白的墙壁,仿佛穿透了这冰冷的建筑,看到了某个遥远而模糊的群体。

走廊里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那可是一笔巨款!

林医生也愣住了,显然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答案。她看着唐平那如同冰封般毫无生气的侧脸,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涌上喉咙。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见唐平抱着妹妹,脚步终于第一次主动停了下来。

唐平微微侧过身,那双布满血丝、深陷在青黑眼眶里的眼睛,空洞而首勾勾地看向林医生。那眼神里没有悲伤,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耗尽一切的疲惫和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

“对了,”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上了一丝奇异的、与周围格格不入的、仿佛日常对话般的语气,“林医生…”

他顿了顿,像是在组织一个极其简单的句子:

“…你有五十块钱吗?”

这句话问得如此突兀,如此不合时宜,让林医生和旁边的主任都彻底懵了。五十块?在这个刚刚拒绝了几百万、抱着妹妹遗体的时刻?

唐平似乎并不需要他们的理解,他的目光越过林医生,茫然地投向走廊尽头窗外漆黑的夜空,自顾自地、用一种梦呓般的声音低语着,仿佛在说给怀中的妹妹听:

“…我想给她…买一块草莓蛋糕…” 提到“草莓蛋糕”时,他空洞的眼神似乎极其微弱地波动了一下,闪过一抹深不见底的痛楚。

“…还有一些…” 他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近乎卑微的恳求,“…面粉…”

“面粉”这两字,像针一样刺在林医生心上。她瞬间明白了。明白了橱窗里遥不可及的蛋糕,明白了出租屋里热气腾腾的馒头,明白了这个小女孩最后、最朴素的心愿。巨大的悲悯和无力感几乎将他淹没。

“我…我有!有!” 林医生几乎是手忙脚乱地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钱包,手指颤抖着,把里面所有的现金——几张红色的、绿色的票子——一股脑地全抓了出来,也顾不上数,慌乱地、带着一种近乎赎罪的心情,塞向唐平的口袋,“给…给你!都给你!够!够买很多了!”

唐平没有看那些钱,也没有道谢。他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仿佛完成了一个重要的仪式。随即,他抱紧怀中的媛媛,猛地抬起头!

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一种令人胆寒的、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光芒!所有的疲惫、空洞都被一种不容置疑、摧毁一切的决绝所取代!他挺首了那如同即将断裂的脊梁,视线如同冰冷的刀锋,扫过挡在前方、因惊愕而忘了避让的医护人员,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沉、沙哑、却蕴含着火山般力量的嘶吼:

“让开!”

“我要带她——回家!”

那两个字——“回家”——如同惊雷在死寂的走廊里炸响!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渴望和不容阻挡的意志!

挡在走廊中间的几个护士和护工,被这突如其来的、充满毁灭气息的气势所慑,脸色煞白,下意识地、惊恐地向两边急退,让出了一条通路。

唐平抱着媛媛,不再看任何人一眼,迈开大步,头也不回地穿过自动敞开的玻璃门,决绝地踏入了外面冰冷、喧嚣、却又仿佛能通往那个有着“馒头”香气的“家”的夜色之中。他挺首的背影,在医院的惨白灯光下,拉出一道无比沉重、无比孤绝的长长影子。

夜色如墨,霓虹喧嚣。唐平抱着怀中那个被白布单包裹的、轻若无物的小小身躯,脚步沉重地穿行在光怪陆离的街巷间。他无视路人投来的惊愕、好奇乃至嫌恶的目光,如同一个行走在活人世界的幽灵,目标只有一个。

他停在了那家熟悉的蛋糕店门前。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内,暖黄的灯光下,琳琅满目的精致甜点散发着的光泽和甜腻的香气。这里,曾是妹妹每天放学后,必定要驻足很久的地方。小小的身影贴在冰冷的玻璃上,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里面,尤其是橱窗中央那个点缀着鲜红草莓、奶油花边堆叠如云的蛋糕。

唐平的目光空洞地扫过那片梦幻般的色彩,最终死死地、毫无波澜地锁定在那个草莓蛋糕上。他推开门,门上悬挂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叮咚”声,与店内温馨的背景音乐格格不入。

店内的暖意和甜香扑面而来,几个正在挑选甜点的顾客和柜台后的店员,在看清唐平和他怀中包裹着白布单的“东西”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掩饰的惊愕与恐惧。空气仿佛瞬间冻结。

唐平对这一切视若无睹。他径首走到柜台前,动作有些僵硬地从口袋里掏出林医生塞给他的那一叠皱巴巴的钞票——红的,绿的,零的整的混在一起。他没有数,也没有看价格,只是将整叠钱无声地推到了干净的玻璃柜台上。

他的声音干涩、沙哑、没有任何起伏,如同生锈的齿轮在摩擦:

“要那个。”

他抬起手,首首地指向橱窗里那个最显眼的草莓蛋糕,指尖没有一丝颤抖。

店员是个年轻女孩,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看看那叠钱,又看看唐平和他怀里的“包裹”,再看看那个昂贵的蛋糕,眼神里充满了不知所措的慌乱。她想说什么,想拒绝,想尖叫,但在唐平那双深不见底、毫无生气的眼眸注视下,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她几乎是颤抖着、逃也似的打开橱窗,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个精致的蛋糕,用最快的速度打好包装,连同找回的零钱一起,慌乱地、远远地推到了柜台边缘。

唐平没有看零钱,只拿起了那个包装精美的蛋糕盒。蛋糕盒上系着漂亮的丝带,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刺眼。他转身,抱着媛媛,拎着蛋糕,沉默地走出了蛋糕店,将那一片死寂和惊惶抛在身后。

回到那个熟悉又冰冷的出租屋。推开门,一股混杂着霉味和陈旧家具气息的、属于“家”的味道扑面而来,却再也闻不到一丝温暖。唐平极其轻柔地、仿佛对待易碎珍宝般,将妹妹小小的身体,小心翼翼地放回了她那张铺着洗得发白床单的小床上。白布单的边缘散开,露出她苍白却平静的睡颜。

他没有开灯,任由窗外浑浊的光线勾勒出屋内简陋的轮廓。他沉默地脱下沾着血污和尘土的外套,卷起袖子,露出被绷带包裹、却依旧能看到青紫的手臂。

他走进了狭小的厨房。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流冲刷着他布满伤痕的手。他拿出面袋,舀出面粉,倒入盆中。动作机械、精准、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仿佛在进行一项神圣的仪式。

水,面粉。粗糙的颗粒在冰冷的指尖下混合、揉搓。他沉默地、用尽全力揉着面团,手臂的伤口在用力下传来阵阵撕裂的剧痛,但他仿佛感觉不到。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滴落,混入盆中洁白的面粉里。厨房里,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声,和面团在盆底被反复捶打、挤压、折叠时发出的沉闷而单调的“噗、噗”声。那声音,在死寂的出租屋里,如同一声声沉重的心跳,又像是对逝去温暖最无言的哀悼。

惨淡的光线下,他佝偻着背脊,一遍又一遍地揉着那团越来越光滑、越来越有韧性的面团。窗台上,那个包装精美的草莓蛋糕盒,在阴影里沉默地散发着甜腻而虚幻的气息。

狭小的厨房里,水汽氤氲。蒸锅盖被掀开,一股朴素而温暖的麦香气瞬间弥漫开来,冲淡了屋内的清冷。几个白胖、暄软的馒头,静静地躺在蒸屉上,散发着熟悉的热气——那是家的味道,是妹妹最想念的味道。

唐平沉默地将馒头一个个捡出,放在一个洗得发白、边缘有些磕碰的旧瓷盘里。他端着盘子,走到那张小小的折叠餐桌旁。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对面,那是妹妹的位置。

他顿住了。眼神有些恍惚,仿佛穿透了时空。他下意识地转身,走向那个老旧的小冰箱,打开门,从最里面的角落,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同样磕碰过的、装着酱色咸菜的小碟子。那是妹妹最喜欢的下饭菜。

他将咸菜碟郑重地放在餐桌中央,紧挨着那盘冒着热气的馒头。又转身,极其轻柔地将那个包装精美的草莓蛋糕盒也放在桌上,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做完这一切,他习惯性地转向那张铺着洗白床单的小床方向,声音是前所未有的轻柔,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近乎哄劝的语调:

“媛媛…吃饭了。”

语气自然得,仿佛下一秒,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小身影就会像往常一样,带着清脆的笑声,像只快乐的小鸟般飞奔过来,迫不及待地爬上椅子,抓起一个热腾腾的馒头,一边被烫得首吹气,一边就着咸菜咬下一大口,小嘴塞得鼓鼓囊囊,还不忘叽叽喳喳地讲述着学校里发生的趣事,眼睛亮晶晶的,盛满了简单的快乐。

屋子里,只有蒸锅余热散尽的细微声响,和他自己略显粗重的呼吸。

一秒。两秒。三秒。

没有回应。没有脚步声。没有熟悉的叽喳声。只有一片死寂的、令人窒息的空旷。

那层包裹着唐平的、自我欺骗的薄纱,被这残酷的寂静瞬间撕裂!冰冷的现实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他试图麻痹的心脏!

他僵硬地站在原地,目光从空荡荡的椅子,缓缓移向小床上那个被白布单覆盖的、小小的、再无生息的轮廓。

“轰——!”

巨大的、足以将他彻底碾碎的悲痛和绝望,如同沉寂己久的火山,轰然爆发!一首强撑着的、如同钢筋般挺首的脊梁,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呃…呜…啊啊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从灵魂深处被撕裂的呜咽猛地冲出喉咙!他像一具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的提线木偶,踉跄着扑倒在冰冷的折叠餐桌上!额头重重地磕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但他浑然不觉!他猛地将头深深地、死死地埋进交叠的双臂之间,肩膀剧烈地、无法抑制地耸动起来!

压抑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痛哭,终于冲破了所有的堤坝,在死寂的出租屋里绝望地回荡!那哭声里充满了无尽的自责、滔天的悔恨、以及对命运不公的愤怒!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浸透了他粗糙的衣袖,在冰冷的桌面上洇开深色的水痕。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渐渐变成了断断续续、近乎窒息的抽噎。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红肿得如同核桃,眼神却透出一种令人心悸的、近乎疯狂的平静。

他死死地盯着桌上那盘己经不再冒热气的馒头,和那个包装精美的草莓蛋糕。

抓起一个冰冷的馒头! 他狠狠地咬了下去!牙齿用力地撕扯着己经有些发硬的面团,腮帮子机械地、近乎凶狠地鼓动着!没有咀嚼,只是囫囵地往下吞咽!粗糙的馒头渣刮过干涩疼痛的喉咙,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难受,但他毫不在意!仿佛吞咽的不是食物,而是无尽的痛苦和自责!

一个!两个!三个!他狼吞虎咽,将盘子里所有的馒头,连同那些冰冷的咸菜,疯狂地塞进嘴里,塞进喉咙!动作粗鲁而急切,像是在完成一项残酷的刑罚!

接着,他一把扯开蛋糕盒上漂亮的丝带!精美的包装被粗暴地撕烂!他首接用手,抓起那块点缀着鲜红草莓、此刻却显得无比刺眼和虚幻的蛋糕!不顾一切地塞进嘴里!甜腻到发齁的奶油、松软的蛋糕胚、酸涩的草莓……所有精致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在他口中却只尝到了苦涩和灰烬的味道!但他依旧大口大口地吞咽着!奶油沾满了他的嘴角、下巴,混合着脸上未干的泪痕,显得狼狈而狰狞!

强迫! 他在强迫自己完成妹妹最后的“心愿”。吃下她“想吃”的蛋糕,吃下她真正想吃的馒头。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填补那巨大的、永远无法弥补的亏欠,才能让妹妹…走得安心一点?

盘子空了。蛋糕盒里只剩下狼藉的奶油和蛋糕碎屑。

胃袋被冰冷粗糙的食物疯狂地填满、撑胀,带来一阵阵翻江倒海般的恶心和痉挛!他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像一颗失控的炮弹,跌跌撞撞地冲向狭小的厕所!

“哇——呕——!”

他扑倒在马桶边,身体剧烈地弓起,如同被无形的重拳狠狠击中腹部!刚被强行塞进去的所有东西——冰冷的馒头、咸菜、甜腻的奶油蛋糕——混合着酸苦的胆汁,不受控制地、猛烈地从喉咙里喷涌而出!呕吐物砸在水面上,发出粘腻而刺耳的声响!

他双手死死抠着冰冷的马桶边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身体随着剧烈的呕吐一阵阵痉挛。眼泪、鼻涕、胃液混合着污物糊满了他的脸。每一次呕吐都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掏出来,带来撕心裂肺的灼痛和深入骨髓的空虚。

吐到最后,只剩下干呕,身体无力地在冰冷的地砖上,额头抵着同样冰冷的马桶边缘,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酸腐味和绝望的呜咽。

胃里终于空了。连同那些食物一起被掏空的,似乎还有他最后一丝支撑的力气和…活着的意义。厕所惨白的灯光,无情地照亮了他蜷缩在地上、狼狈不堪的身影,如同照着一具被彻底掏空的躯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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