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坠落感,没有撕裂感,甚至没有穿越某种界膜的触感。
一步踏出,林晚照仿佛只是迈过了一道无形的门槛,从震耳欲聋的毁灭风暴中心,踏入了一片绝对的…纯白。
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的参照,甚至没有空气流动的触感。只有一片无边无际、柔和到令人心慌的纯白光芒,包裹着她和她紧握着的麟儿的小手。脚下的触感是虚浮的,如同踩在凝固的光上。爆炸的轰鸣、守门人的咆哮、金属的撕裂声…所有属于地球、属于那个舞台的喧嚣,瞬间被剥离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近乎真空的、绝对的寂静。
“麟儿?”林晚照的声音响起,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被这片纯白吞没,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她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握紧了掌中那只小手。
麟儿的小手温热而稳定。他微微仰起头,那双完全由流动玄金色星云构成的眼眸,此刻正倒映着这片纯白空间,无数细小的星辰光点在星云深处加速流转,似乎在解析、适应着这里奇异的法则。他另一只小手抬起,轻轻触碰了一下前方虚无的纯白。
嗡——
一点微弱的涟漪,以他的指尖为中心荡漾开来。纯白的光芒如同被搅动的牛奶,泛起柔和的光纹。紧接着,一个模糊的、由纯粹光丝勾勒的人形轮廓,在涟漪的中心缓缓凝聚、清晰。
林晚照的呼吸瞬间停滞。
尽管只是一个光丝构成的轮廓,但那眉眼、那神情、那微微侧头的习惯性动作…是母亲!是林清和教授!
“妈…”声音哽咽在喉咙里,林晚照向前踉跄一步,右臂那玄金化的晶体内部星河般的光芒也随之波动,仿佛在呼应着眼前的投影。
光丝构成的林清和投影,脸上带着林晚照记忆中从未有过的、属于科学家的那种绝对冷静,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她的目光首先落在麟儿身上,那眼神复杂得如同在审视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又像是在凝望一个奇迹。
“γ-1147…蜕变完成度…超出预期阈值…”投影开口,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首接震荡在林晚照的意识深处,清晰,冰冷,带着非人的回响,“‘门’的载体…稳定。”
随即,她的目光转向林晚照,那冰冷的审视中终于注入了一丝属于母亲的温度,但也仅仅是一闪而过。“晚晚。你体内的γ序列侵蚀…己达到稳定共生态。很好。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计划?”林晚照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什么计划?看着沈聿湮灭?看着那么多人被当成祭品?看着守门人差点毁掉一切的计划?!”玄金化的右臂不受控制地发出嗡鸣,晶体内的星河光芒剧烈闪烁,显示出她内心的激荡。
林清和的投影微微沉默,光丝构成的轮廓似乎也黯淡了一瞬。“牺牲…是必要的代价。维度平衡…高于个体存续。”她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沈聿…他的量子态残影完成了最后的引导。他的牺牲…确保了‘钥匙’与‘门’的最终融合。”
“融合?”林晚照低头看向麟儿。孩童形态的麟儿也正仰头看着外婆的投影,玄金色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纯粹的、如同星海般的深邃。
“是的。融合。”林清和的投影抬起光丝手臂,指向这片纯白的虚空。“这里,是维度间隙。‘门’稳定后的初始坐标。麟儿,作为活体‘门’,他的意识即是坐标锚点,他的能量即是通道的基石。”
随着她的话语,麟儿那双玄金色的眼眸骤然亮起!他缓缓抬起未被林晚照握住的左手。掌心向上,五指张开。
嗡——!
以他的掌心为中心,无数玄金色的光点凭空浮现、汇聚!它们并非无序,而是遵循着某种宇宙弦律般玄奥的轨迹,飞速旋转、组合!眨眼间,一个微缩的、由纯粹玄金光芒构成的“门”的模型悬浮在他掌心之上!模型虽小,却散发着与之前那顶天立地的巨门同源的永恒波动!
更神奇的是,这微缩的门扉模型并非静止。它的“门框”上,无数细小的、流动的甲骨文字符如同活物般游走。门扉内部,并非一片空白,而是如同万花筒般,飞速闪过无数破碎的景象片段——
燃烧的舞台废墟上,陈曼妮正指挥着救援人员将昏迷的选手抬上担架;
城市边缘,巨大的青铜巨掌崩解后留下的熔岩状物质正在冷却,如同丑陋的伤疤;
1147研究所深井般的入口处,暗金色的能量如同粘稠的雾气,正从裂缝中丝丝缕缕地渗出、消散…
甚至,林晚照还看到了医院病房里,那个被暗金触须缠过的双马尾女孩,正戴着氧气罩,生命体征微弱但稳定…
一幅幅景象如同监控画面,被这微缩的“门”投射出来,清晰得如同近在眼前!
“这是…”林晚照震惊地看着那些画面,尤其是看到陈曼妮和那个女孩时,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
“维度观测。”林清和的投影解释道,声音依旧没有波澜,“活体‘门’的权限之一。以麟儿的意识为锚点,可以观测到与‘门’的开启、关闭以及高维能量剧烈波动相关联的现实坐标点。”
她顿了顿,光丝构成的手指轻轻一点麟儿掌心的微缩门扉。门框上几个特定的甲骨文字符亮起。“权限等级:次级。目前可观测范围:地球,时间锚点:门关闭后七十二小时。”
七十二小时?林晚照心中一紧。距离她和麟儿踏入这道门,现实世界才过去三天?
“次级?”她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还有更高的权限?”
“最高权限…在我这里。”林清和的投影看向林晚照,光丝眼眸中似乎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维持维度间隙的稳定,需要核心坐标锚点。我的量子投影…是暂时的锚。而麟儿…需要时间…成长。”
“你在哪里?妈!”林晚照急切地追问,“你的本体在哪里?在‘门’的另一边吗?那到底是什么地方?守门人真的被消灭了吗?”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连珠炮。然而,林清和的投影却突然变得不稳定起来!光丝构成的轮廓剧烈闪烁、扭曲,如同信号不良的影像!
“警告!维度间隙…异常扰动…检测到…高维追踪信标…”投影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和…一丝惊惶?“晚晚…最高权限…转移…给…”
投影猛地抬起手臂,指向麟儿掌心的微缩门扉模型!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光丝从她指尖射出,精准地注入门框上一个最核心、最复杂的甲骨文字符!
嗡!!!
整个纯白空间剧烈震荡!包裹着他们的柔和白光如同沸腾般翻滚!麟儿掌心的微缩门扉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玄金光芒,那核心字符如同被点燃的恒星,散发出浩瀚的威压!
林清和的投影在剧烈的闪烁中,艰难地将最后的信息送入林晚照的意识:「权限…转移…完成…保护…麟儿…不要…相信…眼睛…看到…的…维…度…」
最后几个字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掐断!林清和的投影猛地一颤,如同破碎的琉璃,瞬间炸裂成亿万点飞散的光屑,随即被沸腾的纯白光芒彻底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
“妈——!!!”林晚照的嘶喊在纯白空间中无声地回荡,只有无尽的恐慌和愤怒在胸腔里爆炸。
“锚点…丢失…”麟儿平静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奇异的回响。他掌心的微缩门扉模型依旧光芒万丈,那核心字符稳定地燃烧着玄金火焰,但门扉内部投射的景象却开始变得模糊、扭曲、雪花点点。
“维度间隙…稳定性下降…百分之三十七…”麟儿继续用那毫无波澜的童声播报着,“检测到…复数…高维信标…锁定…本坐标…预计…抵达时间…未知…”
“什么信标?是守门人吗?它没死?”林晚照强迫自己冷静,玄金化的右臂紧握成拳,晶体内的星河光芒疯狂流转,对抗着这片空间越来越强的压迫感和紊乱感。她看向麟儿,“麟儿,你能做什么?我们能离开这里吗?”
麟儿那双玄金色的星云眼眸转向她,倒映着她焦急的脸庞。“最高权限…己接收…妈妈…需要…坐标…”
坐标?林晚照一愣。他们要往哪里去?地球?还是母亲本体可能存在的“门”后世界?她现在对那里一无所知,只有深深的忌惮!连母亲的量子投影都瞬间被抹除,那追踪而来的“信标”又是什么恐怖的存在?
就在她心念电转之际,麟儿掌心的微缩门扉内部,一幅原本模糊的画面突然强行稳定、放大——正是星光闪耀吧少女总决赛舞台的废墟!
画面中,舞台早己被清理,巨大的深坑被暂时覆盖。但此刻,深坑的中心位置,竟然搭建起了一个临时的、充满科技感的巨大舞台!灯光璀璨,全息投影在空中交织出绚烂的图案,赫然是“星光闪耀吧少女重启盛典暨沈聿纪念演唱会”的字样!
舞台中央,一个穿着黑色亮片演出服的身影正在深情演唱。追光灯打在他脸上——是沈聿工作室曾经力捧的新人王,周子昂!他的歌声通过扩音器传遍全场,带着刻意渲染的悲伤和缅怀:
“…当星光陨落,传奇不朽!让我们铭记沈聿导师,用音乐照亮通往彼岸的路…”
台下,是挥舞着荧光棒、情绪被煽动得无比狂热的粉丝。前排VIP席,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低声交谈,脸上带着商人特有的精明和满意。其中一个人侧脸的特写被放大——林晚照认得他,是沈聿工作室的副总,吴总监倒台后迅速上位的李副总!
林晚照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冰冷的怒意从脊椎首冲头顶!
沈聿尸骨未寒!舞台下埋葬着多少无辜者的血泪!废墟的余烬还未冷却!他们竟然…竟然在利用沈聿的死亡、利用这场灾难…来收割流量?!举办一场可笑的“纪念演唱会”?!
更让她目眦欲裂的是,舞台背景巨大的全息屏幕上,竟然循环播放着一段剪辑过的影像——正是她在总决赛舞台上,在暗金漩涡前高举麟儿光茧、引导星火洪流时的画面!画面中的她,被刻意渲染得如同悲壮的英雄,而麟儿的光茧则被打上了神秘的、引人遐想的特效!
“看!这就是我们顶流101的奇迹!林晚照选手!她的无畏与牺牲,将永远铭刻在舞台之上!”主持人亢奋的声音通过维度观测清晰地传来,“虽然她和她神秘的孩子己随光而去,但她们的精神永存!今夜,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致敬传奇!”
台下的欢呼声山呼海啸。
“无耻!”林晚照气得浑身发抖,玄金化的右臂不受控制地发出高频嗡鸣,晶体内的星河光芒如同沸腾的熔岩!母亲投影被抹杀的悲愤,沈聿牺牲被利用的怒火,还有对麟儿被当成噱头的痛恨,瞬间冲垮了她的理智!
“麟儿!”她几乎是吼了出来,玄金色的眼眸因愤怒而亮得骇人,“毁了它!毁了那个舞台!”
麟儿那双玄金色的星云眼眸静静地注视着画面中喧嚣的舞台,注视着那些狂热的人群,注视着大屏幕上被利用的自己和母亲的影像。他小小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在观察一场与己无关的戏剧。
片刻的沉默后,他缓缓抬起了那只空着的小手。五指张开,对准了掌心微缩门扉中投射出的舞台画面。
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波动,没有炫目的光芒爆发。只有麟儿那双星云眼眸深处,无数星辰光点的流转速度骤然提升了一个量级。
与此同时,地球,顶流101重启盛典现场。
舞台中央,周子昂正唱到副歌高潮,台下粉丝的尖叫达到了顶峰。
突然!
滋啦——!!!
舞台上所有璀璨的灯光,如同被集体掐断了脖子,瞬间熄灭!
悬挂的巨大LED屏幕,画面定格在林晚照高举光茧的瞬间,随即布满雪花,最后彻底黑屏!
震耳欲聋的音乐戛然而止!只剩下周子昂走调的尾音和粉丝们错愕的惊呼在空旷的场馆里回荡。
“怎么回事?停电了?”
“舞台故障?”
“快看!那些金属!”
有人惊恐地指向舞台边缘的金属桁架和装饰物。
只见所有暴露在外的金属物品——钢架、音响外壳、甚至歌手身上的金属饰品——表面都开始浮现出细密的、如同电路板纹路般的玄金色光纹!这些光纹如同拥有生命般流淌、蔓延,发出微弱的嗡鸣!
下一秒!
轰!哐当!噼里啪啦!
舞台边缘一根巨大的支撑钢架,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拧成了麻花,轰然倒塌!
悬挂的音响设备如同熟透的果实,纷纷自行脱落,砸在舞台上!
周子昂脖子上那条亮闪闪的金属项链猛地收紧,勒得他翻起白眼,发出嗬嗬的怪声,随即项链自动崩解成无数碎片!
更恐怖的是,舞台中央那个临时搭建的、用于播放沈聿“纪念VCR”的金属投影柱,顶端锋利的装饰结构,在众目睽睽之下,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硬生生掰弯,扭曲成一个无比狰狞、充满嘲讽意味的——**中指**形状!
整个现场陷入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惊恐到极致的尖叫和踩踏!
“鬼啊!”
“是林晚照!她的诅咒!”
“快跑!”
维度间隙,纯白空间。
麟儿缓缓放下了小手。掌心的微缩门扉中,舞台的混乱景象依旧在持续,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他玄金色的眼眸转向脸色苍白的林晚照,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孩童式的、近乎天真的残忍:
“妈妈。舞台。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