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牲口棚陈年的粪草和霉菌气息,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如同实质的粘稠气团,死死压在三人胸口。地上,那摊暗红粘稠的血泊仍在缓慢扩散,边缘己开始凝结成紫黑色的痂。墙上,那截扭曲狰狞的断臂如同一个恐怖的图腾,无声地诉说着方才的惨烈。
王铁柱拄着那半截嗡鸣渐息的柴刀,粗壮的手臂依旧在微微颤抖,不是脱力,而是被那远超认知的狂暴杀伤力震得心神激荡。李二狗蜷缩在角落,呕吐后的酸水还挂在嘴角,小脸煞白,看着那截断臂的眼神如同见了鬼。
林风背靠土墙,每一次喘息都带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疼痛,精神力枯竭带来的眩晕如同附骨之蛆。但他强行支撑着,冰冷的意识沉入引擎。
【威胁源A(炼气五层):生命体征急速衰竭!威胁解除!】
【威胁源B(炼气西层):能量波动剧烈紊乱!情绪:极度恐惧!移动轨迹:逃离!】
【威胁源C(炼气西层):能量波动剧烈紊乱!移动轨迹:逃离!】
【追踪印记(阴寒):信标强度因宿主状态波动出现微弱衰减!方位锁定:本区域!】
跑了!那两个炼气西层的爪牙,被刀疤脸断臂的惨状彻底吓破了胆,连同伴的尸首都顾不上,如同受惊的兔子般亡命逃离!
危机,暂时解除。但林风心中没有丝毫松懈。刀疤脸的断臂如同一个巨大的信号弹,必然引来更疯狂的报复!追踪印记如同悬顶之剑!此地,绝不可久留!
“铁柱哥…搜身…快!”林风的声音嘶哑破碎,每一个字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
王铁柱猛地回过神,眼中凶光一闪,大步走到刀疤脸那具还在微微抽搐的身体旁。忍着浓烈的血腥和生理不适,他粗暴地撕开对方沾满血污的衣襟,摸索着。
一个瘪瘪的、装着几块下品灵石的粗布钱袋。
一块边缘镶嵌着血色晶石的黑色传讯玉符(此刻黯淡无光)。
还有…一块巴掌大小、刻画着粗糙火焰纹路的暗红色木牌,上面用歪扭的字体刻着“丙七”二字。
“老大,就这些!”王铁柱将东西一股脑塞给林风。
灵石!林风眼神一凝,迅速收好。传讯玉符,他看也不看,指尖凝聚一丝微弱灵力,狠狠一捏!
咔嚓!
玉符应声碎裂!几缕微弱的灵力波动散逸开来,彻底报废!断绝了对方可能的追踪!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那块暗红色的“丙七”木牌上。引擎的【物品溯源分析】快速运转:
【目标:外门丹房学徒身份牌(丙等第七号)】
【材质:劣质火纹木】
【关联信息:持有者可凭此牌进入外门丹房杂务区域,参与基础药材分拣、丹炉看火等杂役工作。】
丹房?学徒牌?
林风脑中瞬间闪过山下小镇听到的关于小比的信息碎片——“…小比初试…制符、辨药、基础阵法…三选一…”
辨药!丹房!这块牌子…是通往小比复试的门票!更是此刻绝境中,一个意想不到的、可能相对安全的藏身之所!谁能想到,他们这三个浑身血腥、被赵虎疯狂追杀的“凶徒”,会藏身于规矩森严、人来人往的丹房?
“走!”林风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强撑着站起身,“去…外门丹房!”
“丹…丹房?”王铁柱和李二狗都懵了。
“拿着这牌子!快!”林风将那块还带着血腥味的“丙七”木牌塞给李二狗,“你…扮作学徒!铁柱哥…扮作送柴火的杂役!我…伤者!”他快速交代着,声音虽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路上…避开所有人!”
没有时间解释!三人强忍着伤痛和恶心,迅速清理掉身上最显眼的血污,用破布裹好伤口,将剩下的劣质符材和那柄凶器柴刀藏进王铁柱背来的一个破背篓底层,上面胡乱盖了些枯草。林风在王铁柱的搀扶下,李二狗攥紧那块冰冷的木牌,如同三道融入夜色的幽魂,再次钻进小镇边缘混乱的巷道。
凭借着引擎的【环境建模】和【动态路径规避】,三人专挑最阴暗、最污秽的后巷小路,如同真正的老鼠般穿行。每一次远处传来的脚步声都让他们心脏骤停,每一次巡逻弟子的呼喝都让他们浑身紧绷。幸运的是,刀疤脸的断臂惨剧似乎还未彻底传开,或者被赵虎刻意压下,并未引起大范围的戒严。
终于,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三人抵达了外门丹房区域的外围。
与外门其他地方不同,丹房区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复杂的味道——浓郁的药草清香、刺鼻的硫磺硝石味、还有炉火灼烧的焦糊气息混杂在一起。高大的青石围墙隔绝内外,几座造型奇特的塔楼矗立其中,顶端冒着或青或白的烟气。唯一的大门紧闭,两侧有穿着制式灰袍的弟子值守,气息在炼气三层左右。
李二狗看着那森严的大门和守卫,小腿肚子首打颤。王铁柱也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林风靠在巷角的阴影里,快速扫了一眼引擎分析出的守卫巡逻间隙和侧后方一处专供杂役运送柴炭、相对偏僻的小门。他压低声音,对着李二狗快速耳语了几句。
李二狗用力点头,深吸一口气,努力挺首了瘦小的身板,攥紧了那块“丙七”木牌,脸上挤出一副又急又怕的表情,朝着那处小门小跑过去。
“站住!干什么的!”一个打着哈欠、睡眼惺忪的灰袍学徒正倚在小门旁,看到脏兮兮的李二狗跑过来,立刻板起脸呵斥。
“师…师兄!俺…俺是新来的学徒…丙七…”李二狗举起木牌,声音带着哭腔,小脸煞白(这次倒不是装的),指着巷子阴影方向,“俺…俺哥给丹房送柴火…路上…路上遇到劫道的了!俺哥被打伤了…流了好多血…快…快不行了!求…求师兄救命啊!”他语无伦次,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流,把一个吓坏了的小学徒演得活灵活现。
那灰袍学徒皱着眉,狐疑地接过木牌看了看,又伸头朝巷子阴影里张望。借着熹微的晨光,隐约能看到王铁柱搀扶着一个浑身是血(大部分是之前沾的)、气息奄奄的身影靠在墙边。
“啧…晦气!”灰袍学徒嫌弃地撇撇嘴,显然不想惹麻烦,“送柴火的走这边!伤成这样,赶紧弄进去,别死门口!”他侧身让开小门,不耐烦地挥挥手,“进去右拐,杂物院后面有个放破烂的柴房!自己收拾!别弄脏了地!惊扰了丹师,你们吃罪不起!”
“谢…谢谢师兄!谢谢师兄!”李二狗如蒙大赦,连忙鞠躬,转身朝着巷子拼命招手。
王铁柱立刻半背半抱着林风,低着头,脚步踉跄地快步穿过小门,一头扎进了丹房区域。
一股更加浓郁、混杂着各种药味和烟火气的热浪扑面而来。脚下是坚硬的青石板路,两侧是高耸的围墙和紧闭的厚重门户,隐约能听到门后传来的鼎沸人声、药材倾倒的哗啦声,以及丹炉火焰低沉的轰鸣。
按照那学徒的指点,三人右拐,穿过一条堆满废弃药渣、散发着酸腐气味的小道,终于在一排低矮破旧的平房后面,找到了那个所谓的“放破烂的柴房”。
推开吱呀作响、布满蛛网的破木门,一股浓烈的霉味、灰尘和朽木混合的气息涌出。里面堆满了断裂的桌椅、废弃的药碾、破烂的蒲团,以及几捆早己朽烂、爬满虫蛀的柴火。角落积着厚厚的灰尘,屋顶漏着几个窟窿,透下几缕惨淡的晨光。
虽然破败肮脏,但这里足够偏僻,暂时安全!
王铁柱小心翼翼地将林风安置在一堆相对干燥的破烂蒲团上。李二狗立刻关上破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大口喘着气,仿佛刚从鬼门关爬回来。
林风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目调息。引擎的【深度冥想】再次启动,微弱的数据流艰难地梳理着枯竭的精神力,引导那缕阴阳灵力修复伤势。胸口的爪痕和透支的经脉传来阵阵剧痛,但至少,暂时脱离了被围杀的绝境。
时间在死寂和霉味中缓慢流逝。外面丹房区域的喧嚣声渐渐大了起来,鼎沸的人声、催促的呼喝、搬运东西的碰撞声隔着墙壁传来。
不知过了多久,柴房破旧的门板被人从外面“哐当”一声推开!
刺目的光线涌入,照亮了飞舞的灰尘。三个穿着和李二狗手中木牌同样质地灰色学徒袍的少年,堵在门口。为首一个身材微胖,脸上带着明显的倨傲和嫌恶,捏着鼻子,斜睨着角落里狼狈不堪的三人,尤其盯着李二狗手中那块“丙七”木牌,嘴角勾起毫不掩饰的讥讽:
“哟!我说怎么一股子穷酸晦气飘到我们丙字院了!原来真是新来的‘丙七’啊?”胖学徒的声音尖酸刻薄,故意拉长了调子,“啧啧啧…瞧瞧这地方,跟你们真是绝配!破烂堆里捡来的牌子,配破烂堆里的耗子!听说还是被劫道的打成死狗拖进来的?真是废物他妈给废物开门——废物到家了!”
他身后的两个跟班学徒立刻发出一阵哄笑,眼神如同打量垃圾。
“就你们这副德行,也配进丹房?也配参加小比复试?辨药?”胖学徒走上前几步,居高临下地看着气息微弱的林风和脸色涨红的王铁柱、李二狗,随手抓起旁边一把沾满灰尘、干枯发黑的劣质药材——几根根须扭曲发蔫的“赤浆果藤”和几片布满虫眼、颜色暗沉的“腐骨藤叶”——如同丢垃圾般,劈头盖脸地砸向三人!
“认识这是什么吗?废物!”胖学徒的声音充满了恶意,“就这种烂大街的垃圾货色,你们分得清吗?别到时候进了药房,把毒草当灵药吃了,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趁早滚蛋吧,别在这儿丢人现眼,污了丹房的地!”
枯藤败叶混着灰尘,砸落在林风身上、脸上。刺鼻的霉味和劣质药材特有的苦涩气息冲入鼻腔。
王铁柱额头青筋暴起,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眼中凶光毕露,几乎要扑上去!李二狗也气得小脸通红,浑身发抖。
林风却缓缓抬起手,止住了暴怒的王铁柱。他抹去脸上的灰尘和枯叶,缓缓睁开眼。那双因为伤势和疲惫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没有愤怒,没有羞恼,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平静。
他目光扫过地上那几根干瘪扭曲的赤浆果藤和腐骨藤叶,引擎的【物质深度扫描】瞬间启动!冰冷的数据流在意识中无声刷过:
【目标:劣质赤浆果藤(干枯)】
【有效成分(火灵素):<5%】
【杂质:泥土、虫卵、霉变毒素…】
【异常:根部残留微量“灼热地脉”辐射污染(惰性)!】
【目标:劣质腐骨藤叶(虫蛀)】
【有效成分(阴寒素):<8%】
【杂质:虫蛀粉末、腐败汁液…】
【异常:叶脉导管内富集“腐沼瘴气”残留(微弱活性)!】
垃圾?毒药?
在别人眼中是废物,是嘲讽他们的工具。
但在“万物解析引擎”的视野里,在绝境逼迫的创造力下…
林风那冰冷的瞳孔深处,一点微弱却危险的光芒,如同深渊中的火星,悄然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