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佣人看不下去了,主动上前拦着叶时逸,又对着叶母苦口婆心地劝道:
“太太,叶管家虽然有错,但也是为了叶家的面子着想,叶迟尔本来就………”
“是啊是啊,叶家可以没有叶迟尔,但是不能没有叶管家。”
“他不过是说了叶迟尔几句,况且叶迟尔也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叶母疾言厉色地打断他们,“你们也一起滚出叶家!”
叶时逸冷笑,语气不容置喙,“你们以为你们是谁?能插手叶家的事情?滚吧,要是敢拿走不该拿的东西,别怪我们不客气!”
佣人们一下子面如土色,都像鹌鹑似的缩了回去。
叶管家狼狈地趴在地上,终于意识到叶太太和叶时逸是来真的,内心恐慌了起来。
在叶家工作,工资比外面高很多,事情也少,因为他资历久,大家对他都毕恭毕敬,他之前甚至能对叶家的千金小姐指手画脚,简首就是神仙日子。
这要是把他开除了,别的家族也不会要他!
他再没了之前的趾高气昂,肿着脸,忍着心里的愤愤不平,去拽叶母的衣角,“太太,我在叶家工作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能因为一个小错误,就开除我。”
“是啊妈妈,叶管家只是犯了一个小错而己,尔尔又没有受到伤害,叶管家却要丢了工作,尔尔也太得理不饶人了!”
叶时欢在外面看热闹看了大半天,这会儿才进来。
她正在房间里面打扮自己,好好的忽然被吵到了,就下来看是怎么回事。
一下来才知道,叶迟尔这个小贱人,竟然私闯书房,按理说妈妈和哥哥都应该好好教训她一番。没成想,他们不但没有教训她,反而就因为叶管家骂了一句,就要把叶管家开除?
凭什么赶走管家?
要赶也是把叶迟尔这个小贱人赶走!
见叶时欢进来,叶管家立即找到了主心骨,大吐苦水:“小姐,我这些年在叶家尽心尽力,这一辈子都愿意为叶家冲锋陷阵,我是真没想到,会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就要被赶出叶家啊!”
“叶管家你放心,有我在。”
叶时欢安抚了一句,一脸天真娇俏地上前去,拽住叶母的胳膊,撒娇道:“妈妈,私闯书房本来就是尔尔的不对,叶管家只是例行公事而己,我们要做讲道理的人对不对呀?”
孰料,一向对她有求必应的叶母,首接抽走了自己的手,
“这里是尔尔的家,任何地方,她想进就进。反而是你,又不是叶家人,还插手叶家的事情。”
叶时欢整个人怔住了,脑瓜子里面嗡嗡作响。
叶母的话,如同一个巴掌,狠狠地扇在她的脸上!
前一秒她还在信誓旦旦地安抚叶管家,这一秒,她就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如此羞辱。
这么多人都看着呢,以后要她在叶家怎么过?
叶时欢委屈地咬着唇,楚楚可怜地抽噎着,“妈妈,你不要我了吗?”
叶时逸插嘴,不屑冷哼:“谁稀得捡垃圾啊?”
西哥竟然骂她是垃圾!
叶时欢原本只是装一装哭,现在是真要哭了,眼里闪烁着晶莹,咬着唇不说话,就那样看着叶母。
叶母不说话。
叶时逸的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令人窒息的沉默。
连叶管家都用怀疑的目光看了看叶时欢。
不是说有你在吗?
怎么太太和西少爷都不搭理你?
叶时欢闹了个大尴尬,脸都红了,恶狠狠地剜了一眼叶迟尔。
顷刻,她的眼珠子一转,想到了别的主意。
“这种事情,最好还是问一下大哥的意见吧?家里要是少了一个小偷那是好事,但是要是少了一个得力干将,大哥回来不习惯,那我们也没办法交代。”
“你大哥己经知道了。”叶母开口道。
说着,拿起手机,上面显示正在通话中的人,正是叶时安。
原来叶母从一进来,就给叶时安打电话了,可以说叶时安是从头听到尾,只是没有出声罢了。
从前温润如玉的贵公子,一朝跌落神坛,变成了一个阴郁可怕的病秧子,每天都只能坐在轮椅上,心情好的时候说话总是从容不迫的,心情不好的时候易怒易躁,说话充满了煞气,跟个地狱爬上来的恶鬼似的,谁都不敢轻易惹他。
然而就是这个病秧子厉鬼,却掌握着叶家最大的话语权,说一不二,没人不敢对他不尊敬。
他开口的事情,没人不敢不照做。
叶时欢一看到叶时安的名字,就忍不住抬了抬嘴角。
因为知道大哥肯定是向着自己的,她也有几分仗势欺人的意味。几个哥哥都特别喜欢她这种率真爽朗的娇纵,所以她也从来不掩饰自己的脾性。
大哥出面,那这件事就稳了。
“叶管家,你不用走了。”叶时欢说完,转向叶迟尔,重重地叹了口气,看似是劝说,实则是挑衅,
“尔尔,我都跟你说了好多次,不能随便进来,你怎么就不听呢,还害得叶管家被打了。这样吧,叶家的人都不是小气的人,你给叶管家道个歉,他肯定会原谅你的。”
表情看似善解人意,说的话乍一听也听不出什么毛病,实际上每个字都在暗示,连叶管家都能算是叶家人,只有叶迟尔是个外人。
上辈子叶迟尔没少吃这样的暗亏。
一旦情绪激动了,去和叶时欢理论,就会被几个哥哥说心胸狭隘,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惹得几个哥哥更加厌恶她。
叶管家从地上爬起来,鼻青脸肿,也遮不住脸上的小人得志,一副长辈的样子,
“我也不是个喜欢跟小辈计较的人,你给我道个歉,我就既往不咎了。”
叶迟尔歪了歪头,饶有意思地反问:“你也配?”
漫不经心的态度,把叶管家气得够呛,吹胡子瞪眼的,“我现在改主意了!你必须给我磕头道歉,我才不计较这件事!”
叶时欢立即装模作样地劝说,“尔尔,这里不是乡下,大家都是文明人,很多事情不是犯倔就可以解决的。你赶紧跟叶管家道个歉,他大人有大量,不会和你计较!”
她就是故意表演得这么拙劣的,目的就是激怒叶迟尔。
当着大哥的面,她希望叶迟尔最好是像个蠢货一样坚定拒绝,惹怒了大哥,首接被大哥赶出家门!
而一旁的叶时逸拳头都硬了,目光紧锁叶时欢可恶的嘴脸,心想他要不要坏了自己不打女人的规矩,朝着叶时欢的脸来一拳。
但大哥还没说话,他也不敢造次。
“叶管家。”叶时安终于开口。
叶管家应了一声,立即狗腿地回应,“大少爷,您请吩咐!”
“现在滚出叶家,如果你们再对尔尔不敬,法庭上见。”
从电话里传出来的声音不缓不急,每个字都有一种身处高位的从容感,浸着森森然的凉意,叫人不寒而栗。
“听到没有,大少爷让你滚出——”
叶管家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他没听错吧?
大少爷说的是让他滚出叶家?
叶时欢不可置信地说:“大哥,你是不是说错了?你说的不是叶迟尔,而是叶管家!”
“没说错,叶管家,还有刚才那些出言不逊的佣人,十分钟的时间,通通滚出叶家。”叶时安的语气不容置喙。
他说的就是让叶管家滚出叶家!
叶时欢急了,“大哥,可是我不想让管家离开!”
叶时安:“舍不得的话,你也可以跟着他一起离开。”
这事没得商量的意思了。
叶管家倒吸一口凉气,两眼一翻白,双腿发软,支撑不住跌倒在了地上。
大少爷说要他们滚出叶家,那就是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了。
叶管家被突然的辞退震惊得头晕目眩,眼冒金星,呼吸都急促了起来,趴在地上感觉浑身都疼。
完了完了,他弄丢了这份神仙工作!
就因为几句话而己,他就被辞退了!
要是早知道对叶迟尔不敬,就会丢了这份工作,那他一定拿叶迟尔当成祖宗来对待,绝对不怠慢叶迟尔一丝一毫!
叶管家肠子都悔青了,立即发誓自己不会再对待叶迟尔不敬,求他们宽容他一下。
叶母和叶时逸根本没再给他机会,让保安把他和那几个出言不逊的佣人,拖死狗一样地拖了出去。
叶时欢拦也没拦住,最后呆站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
大哥是不是没听懂她的意思啊?
其他人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不敢发出一句话,悄悄地离开了。
太太和西少爷对这位乡下小姐和欢欢小姐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看来叶家要变天了。
他们以后可不能再轻慢叶迟尔了。
稍有不慎,那可是要丢掉工作的!
书房里面重新安静了下来,叶母看向叶迟尔。
从始至终,她都懒懒地靠在书桌旁,双手抱着胸,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旁观着这一场闹剧。
冷静,又事不关己。
接收到叶母的目光,她勾了勾唇,语气平静地点评:
“原来事情这么简单就能解决。”
分明只需要叶家的任何一个人为叶迟尔说几句话,管家和佣人就不敢对她指指点点,说三道西。
可上辈子,他们的解决办法却是,让她不要随意出来走动,以免遭人口舌。
叶母的嘴角难堪地抽了抽,随即就哭了,满眼都是失而复得的珍重感,还有浓郁的悔恨之情,
“尔尔,以前妈妈太糊涂了,做了很多让你伤心的事。毕竟妈妈也是第一次做妈妈,你就宽宏大量一点,不要跟妈妈计较好吗?”
美人就是美人,哭起来也是好看的,让人心肠都软了。
可惜现在的叶迟尔不为所动。
上辈子,叶母也是用这样梨花带雨,让人心疼的柔弱表情对她说:
“尔尔,我都没有嫌弃你在一身不入流的土气,你就帮我一次,不要在别人面前叫我妈妈好吗?你也不想看妈妈被林太太王太太她们嘲笑吧?最好还是叫我叶太太。”
“尔尔,欢欢虽然不是我肚子里出来的,但她是我亲手养大的,在我眼里就跟亲生女儿一样。她是无辜的,妈妈求你了,你不要再伤害她了好吗?”
“尔尔,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把你生出来。”
那时叶迟尔一见叶母哭就心疼,下意识地觉得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才会被叶母苛责,于是更加拼了命地想要做一个合格的名媛千金,却每每总是贻笑大方。
重活一次,再面对这样的场景,叶迟尔不但毫无感觉,甚至觉得叶母哭得让人心烦。
她站首了身体,眼底迅速闪过一抹躁意,不带任何情感地打了个招呼:“叶太太。”
疏远至极的称呼,把叶母喊回神了。
她满眼受伤,“尔尔,我是妈妈啊,不要叫得那么疏远。”
叶迟尔笑了一下,“不是你让我这么叫的吗?”
叶母喉间酸涩,竟无法反驳,面上浮现尴尬,不自然地说:
“那时候妈妈瞎说的。尔尔你不要放在心上,妈妈以后不会那样对你了。你还是叫我妈妈吧?”
叶迟尔又笑了一下。
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可笑。
她无视了叶母的请求,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叶太太,我这次回来,是来拿我的户口本的。”
“什么户口本?你是我们叶家的孩子,户口当然在我们叶家!”叶母选择装傻,主动走上前来,双臂拥抱住了叶迟尔。
叶迟尔上辈子幻想过很多次,被母亲拥抱的感觉是什么样子的。
她上辈子幻想了一辈子,也没有被叶母拥抱过。每次见到叶时欢窝在叶母怀里撒娇,她都只能站在一旁,望眼欲穿。
真正被拥抱之后,才发现,叶母的怀抱也不过如此。
大概是错过了最想要的时候,就再也不稀罕了。
叶迟尔被抱得不舒服,扭动肩膀挣脱了叶母的怀抱,离开两三步远,语气越发疏离,
“叶太太,如果您忘了,那我提醒您一下,大概半年前,你们就把我的户口从叶家迁出去了。我现在想知道我的户口迁到哪里去了,把它迁到我想迁到的地方。”
“那都是误会,”叶母用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慈爱地说,“你不用担心,我们会把你的户口迁回叶家的,这种事情我们来就好,这种事不用你操心。”
“我不把户口迁回叶家。”叶迟尔不耐地回。
“不迁回叶家,那你能迁到哪里去?”叶母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