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的炭火烧得噼啪作响，却暖不透朱祁镇心头的寒意。鲁大石跪在御前抖得像筛糠，腰间破洞的调味囊己被摘走，散落的麻椒在地毯上滚成刺眼的斑点。
“陛...陛下明鉴！”御厨的额头磕得通红，“昨日小人试新方子，整个御膳房都飘着麻椒香！定是...定是贼人偷了去！”
于谦拈起一粒麻椒，鹰隼般的目光扫过鲁大石：“调味囊何时破的？”
“今早出门时还好好的！”鲁大石急得眼泪汪汪，“定是冰上搏斗时被贼人划破的！小人愿尝百辣以证清白！”说着竟抓起辣椒罐要往嘴里倒。
“慢着！”朱祁镇突然喝止。他盯着地毯上麻椒的分布——大多滚在御厨跪拜的右前方，唯独三粒反常地卡在门槛雕花缝隙里。“于卿，查门槛。”
锦衣卫撬开楠木门槛，暗槽里赫然躺着枚蜡丸！比上次更大，裹着层亮晶晶的辣椒油。朱祁镇用银箸夹碎，绢条展开仍是简体字：
`玉玺换《永乐大典》散册 明夜子时 西首门冰窖`
`温馨提示：别带那个总放错调料的厨子^_^`
钱皇后倒吸凉气：“西首门冰窖是内官监管着，存着夏用的宫冰...”于谦脸色铁青：“王振掌印时，冰窖采买由其干儿子王山把持！”
“好个灯下黑。”朱祁镇冷笑，目光却钉在“温馨提示”的颜文字上。这亲昵的嘲讽，像极了前世同事群里调侃他的语气。他转向鲁大石：“昨日试新方子，都有谁尝过？”
御厨掰着指头数：“试菜的陈公公、送冰的王小旗、还有...对了！于尚书府上来取辣酱的管事老赵！”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于谦。兵部尚书勃然变色：“臣府上管事赵全，三日前告假归乡了！”朱祁镇指尖敲着龙案：“归乡？怕不是去通州‘探亲’了吧？”——通州仓麻袋的靛蓝里子，正是于谦督办的军需品！
当夜兵部衙门灯火通明。于谦翻出赵全的籍档，朱祁镇却盯着账房送来的辣酱采买单。户部侍郎苦着脸禀报：“各宫用酱皆有定额，独赵全上月支了二十罐特辣，说是于尚书宴请瓦剌使者...”
“本官何曾宴请瓦剌人！”于谦拍案而起。朱祁镇却按住他，指着单据末尾一行苏州码子：“这‘柒拾伍’旁边，谁批的‘第二件半价’？”众人凑近看，果然有行蝇头小字批注——简体字！
“查！经手人全带来！”皇帝的声音发颤。若内鬼能接触户部账册...
十余名书吏跪满大堂。朱祁镇突然道：“鲁大石，熬锅特辣汤来！”红油翻滚的汤锅抬上堂时，热辣蒸汽熏得众人涕泪横流。皇帝慢悠悠道：“王振余党最怕辣，谁若面不改色...”
话音未落，后排小吏突然暴起！袖中匕首首刺于谦，却被锦衣卫刀鞘格开。混乱中那人咬破衣领，却未倒地——毒囊里塞满了辣椒籽！
“拿下！”朱祁镇厉喝。小吏被按在地上，突然盯着皇帝诡异一笑：“陛下可知...玉玺在辣椒酱里腌着才够味？”说完竟头一歪，真断了气。仵作撬开他牙关：“后槽牙藏了蜡丸！”
蜡丸里是半张户部库帖，印着“正统十西年腊月封存”。帖角辣椒油画了个箭头，指向一行小字：
`甲字库第七窖 三百坛湖广贡椒`
钱皇后突然掩口：“甲字库...是王振生前掌管的库房！去年失火烧了半间...”朱祁镇攥紧库帖，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火烧库房？好个毁尸灭迹！但为何偏偏留这三百坛——
“报！”锦衣卫冲进来，“西首门冰窖走水！救火队发现...发现地窖里藏着景泰王府的鎏金食盒！”
于谦急问：“食盒里可有玉玺？”
“只有...只有一碟麻椒拌豆腐。”
朱祁镇眼前一黑。冻豆腐、麻椒、食盒...所有线索都在指向那个荒诞的可能。他猛地揪住鲁大石衣领：“说！景泰王最爱吃什么？”
御厨魂飞魄散：“王...王爷最嗜麻椒鸡冻豆腐...”
雪粒噼啪敲打着窗棂。朱祁镇松开手，踉跄坐回龙椅。地龙烧得滚烫，他却感到刺骨的冷。如果连被陷害的景泰王都是戏中人，这盘棋局里，究竟谁执黑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