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捏着那半颗从炭灰里扒出的解药,指尖的水泡钻心地疼。太医院院判颤抖着接过药丸,刮下些许粉末验毒,又用银针反复试探。“陛下...此药成分复杂,臣...不敢妄断啊!”院判汗如雨下。钱皇后脸色青灰,气息微弱如游丝。
“给...给朕!”鲁大石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太医扑过来,抓起药丸舔了一口。他咂咂嘴,又抓起案上钱皇后用过的胭脂盒闻了闻,突然大喊:“蜂蜜!要野蜂巢蜜!快!”
朱祁镇猛然想起前世看过的科普——某些植物毒素遇蜂蜜可中和!他嘶吼:“取蜜!御花园蜂房!”当粘稠的野蜂蜜混着解药灌入钱皇后口中,奇迹发生了——青灰色如潮水般褪去,皇后嘤咛一声,呕出小口黑血,终于睁开了眼。
“胭脂...是胭脂...”她虚弱地指向妆台,“那盒‘金陵春’...味道...比往日甜腻...”朱祁镇抓起胭脂盒,凑近细闻,果然在浓郁花香下,藏着一丝极淡的、类似蜂蜜的甜腥气!他掰开盒盖内侧,简体字下方,那个靛蓝色的麻袋碎片印记在烛光下清晰无比——正是通州仓军需麻袋特有的靛蓝里子!
“于谦!”朱祁镇的声音冷得像冰,“通州仓的靛蓝麻袋,是你督办的军需!这印记,作何解释?!”他甩出那片烧焦的麻袋碎片。
兵部尚书如遭重击,扑通跪倒:“臣...臣冤枉!靛蓝染料乃南首隶官办织造特供,每批皆有工部火漆印记!臣只管军需调拨,织造验收皆由工部侍郎王佐经手!”
“传王佐!封存所有通州仓麻袋!”朱祁镇眼中寒光闪烁。靛蓝染料、工部火漆、通州仓...这条供应链终于浮出水面。
通州仓库房重兵把守。成捆的靛蓝里子麻袋堆积如山。朱祁镇亲自查验,撕开一个麻袋内衬——靛蓝布料的右下角,本该盖着工部“验讫”火漆的位置,竟空空如也!连续撕开十几袋,皆是如此!
“火漆呢?!”于谦揪住仓大使的领子怒吼。
仓大使面无人色:“回...回大人,入库时都有火漆!王侍郎亲自押送,小人亲眼所见啊!”他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入库前夜,王侍郎说怕火漆磨损,让...让在麻袋外加罩了一层粗麻布套!”
“布套何在?”朱祁镇追问。
“卸...卸完货就烧了...”仓大使抖如筛糠,“王侍郎说...占地方...”
“好个毁尸灭迹!”朱祁镇冷笑。他抓起一把麻袋布料凑近油灯——靛蓝颜色深浅不一,且毫无官造染料应有的沉稳光泽。他前世在化工厂干过质检,一眼看出问题:“取碱水来!”
鲁大石端来碱水盆。朱祁镇将布料浸入,用力搓揉,盆中清水瞬间变成浑浊的靛蓝色!真正的官造靛蓝染料固色极佳,绝不可能如此轻易掉色!
“以次充好!”于谦气得浑身发抖,“王佐!王佐何在?!”
“报——!”锦衣卫千户疾奔入内,“工部衙门急报!侍郎王佐...悬梁自尽了!留下...留下认罪血书!”
王佐的官廨弥漫着血腥气。房梁上白绫悬荡,王佐的尸体己被放下。书案上一张宣纸,以血写着:
`臣愧对皇恩,贪墨军需染料银两,以劣充优,罪该万死。`
血书末尾,竟也画了个滴血的辣椒!
朱祁镇盯着那辣椒图案,眉头紧锁。太顺了...王佐自杀认罪,物证被毁,似乎一切都指向这个工部侍郎就是内鬼。但...那简体字呢?那精准的颜文字和现代梗呢?一个工部侍郎,如何能懂这些?
“查!王佐生前最后接触的人!”皇帝下令。锦衣卫呈上记录:王佐死前一日,只见过户部一个书吏来送染料款对账单,再无他人。
“书吏何在?”朱祁镇追问。
“那书吏...今晨被发现在护城河里,淹死了。”锦衣卫低声道,“怀里...揣着个辣椒形状的银锞子。”
线索再次断裂。朱祁镇烦躁地踱步,目光扫过王佐书案。笔架上挂着一支新开的狼毫,砚台里墨迹未干。他拿起笔,笔杆上似乎沾了点油腻。凑近一闻——又是那股熟悉的、甜腻的茉莉头油混珍珠粉的味道!
“又是这个味道!”钱皇后在软轿中惊道。朱祁镇猛地转身:“柳如云!她关在何处?”
“回陛下,柳如云收押在北镇抚司诏狱,由指挥使马顺亲自看管。”于谦回禀。
“备驾!去诏狱!”朱祁镇心头涌起强烈的不安。
诏狱深处阴冷潮湿。马顺亲自引路到关押柳如云的铁栅前,脸色却有些古怪:“陛下...此女自关进来后,不吃不喝,只...只对着墙笑。”
火把照亮囚室,柳如云背对栅栏坐着,肩膀微微耸动,似乎在笑。朱祁镇厉喝:“柳如云!转身!”
女子缓缓回头。看清她脸的刹那,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她脸上用胭脂画着一个巨大的、扭曲的笑脸符号“^_^”,嘴角几乎咧到耳根!更骇人的是,她手中正捏着一小块靛蓝麻袋碎片,碎片上用胭脂歪歪扭扭写着简体字:
`陛下,您终于来了。`
`游戏最终关:猜猜我在哪?`
`提示:您最信任的辣椒油里,有我的味道哦^_^`
她突然将麻袋碎片塞入口中,疯狂咀嚼!锦衣卫慌忙打开牢门,却己晚了——柳如云嘴角溢出靛蓝色的泡沫,眼神涣散,脸上那胭脂画的笑脸在火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疯子!疯子!”马顺脸色惨白。朱祁镇却死死盯着柳如云咽下的最后一点麻袋碎片——那靛蓝色泽,分明与通州仓麻袋、炭灰里的碎片一模一样!他猛地想起鲁大石那句“辣椒油里有我的味道”,浑身汗毛倒竖。
“回宫!检查所有御用辣椒油!”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乾清宫里,鲁大石正指挥小太监们将一罐罐御用辣椒油搬到院中。朱祁镇抓起一罐新开封的,凑近细闻——浓郁的椒香下,那股甜腻的茉莉头油混珍珠粉的气息,如毒蛇般钻进鼻腔!
“哐当!”瓷罐摔得粉碎。朱红色的辣油在地上蜿蜒流淌,像一滩刺目的血。朱祁镇踉跄一步,扶着龙柱,看着满院标注着“御用特贡”的辣椒油罐,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天灵盖。敌人,竟早己渗透到了他每日的饭食之中!而那个画着笑脸的疯子柳如云,真的是最后的操盘手吗?她吞下的靛蓝碎片,又指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