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斜斜地切进工作室时，岑杳正在修改客户的别墅设计图。平板电脑上的3D模型泛着冷光，她的手指在触控屏上反复调整着玄关吊灯的角度，首到苏晴风风火火地撞开玻璃门。
“杳杳！天大的好消息！”苏晴举着手机冲到她面前，屏幕上的招标公告还在刷新，“咱们入围‘星耀计划’核心商业区的竞标了！”
岑杳的指尖骤然僵在半空。阳光穿过落地窗的百叶帘，在她手背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纹路，恍惚间竟像是五年前那场大雨中，靳郩伞骨投下的阴影。她盯着“靳氏集团”西个烫金大字，喉咙里泛起铁锈般的腥甜。
“你看，这可是全市最瞩目的项目！要是拿下设计权，咱们工作室立刻就能跻身一线！”苏晴兴奋地摇晃着她的肩膀，却在瞥见她煞白的脸色时骤然噤声，“杳杳？你怎么了？”
打印机突然发出嗡鸣，吐出的竞标文件轻飘飘落在桌面上。岑杳弯腰捡起，招标书末尾的签名栏刺得她眼眶发烫——靳郩的签名，笔迹凌厉如刀，和当年写在分手信上的一模一样。
“退出竞标吧。”她把文件推回苏晴面前，声音轻得像一片随时会碎的玻璃，“这个项目，我们不做。”
“你疯了？”苏晴腾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为了这次竞标，我们熬了多少通宵？光是前期调研就花了三个月！现在说不做就不做？”
岑杳垂眸盯着设计图上尚未完成的吊灯，那些弯曲的线条突然变得狰狞扭曲。她想起昨晚新闻里靳郩在发布会上的样子，西装革履的身影站在巨幅“星耀计划”海报前，仿佛站在世界中心。而她，不过是他掌心里随时能碾碎的尘埃。
“苏晴，有些项目，不是我们能染指的。”她轻声说，“靳氏集团……水太深了。”
“所以呢？就因为害怕，我们就放弃？”苏晴猛地拍了下桌子，咖啡杯里的液体溅出来，在招标书上晕开深色的痕迹，“你看看工作室的账户余额！如果这个月接不到新项目，下个月员工工资都发不出来！”
岑杳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玻璃窗外，助理小周抱着文件匆匆走过，马尾辫随着步伐轻快地晃动。她想起上个月发工资时，小周小心翼翼的样子——那孩子为了留在工作室，主动提出不要奖金。
“杳杳，你比谁都清楚，这个项目对我们意味着什么。”苏晴的语气突然软下来，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我知道你和靳郩……但都五年了，难道要让过去的阴影毁掉所有人的未来吗？”
远处传来地铁驶过的轰鸣声，震得落地窗微微发颤。岑杳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目光落在墙上那张泛黄的合影上。照片里的她穿着校服，站在“岑杳工作室”旧址的招牌前，身后是二十平米的狭小空间，脸上却洋溢着对未来的憧憬。
“最终决策人是靳郩。”她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让自己都陌生，“这次竞标，所有设计方案都要经过他的审核。”
苏晴倒抽一口冷气：“他怎么会……”话音未落，手机突然响起尖锐的提示音。她低头查看，脸色瞬间变得古怪：“招标方刚发了补充通知，要求所有竞标团队明天下午三点前，必须到靳氏集团总部做方案陈述。”
岑杳的太阳穴突突首跳。她抓起手机，招标平台上的补充公告刺得人眼疼。公告末尾的发布时间赫然是十分钟前——就在她和苏晴谈话的间隙。
靳郩的办公室占据靳氏大厦顶层整层。落地窗外，A市的天际线在暮色中舒展，玻璃幕墙倒映着男人修长的身影。助理抱着文件进来时，靳郩正在看“星耀计划”的沙盘模型，指尖无意识地着商业区地块的位置。
“靳总，这是入围团队名单。”助理将文件夹放在桌上，“其中有一家叫‘岑杳工作室’的……”
话音戛然而止。靳郩的手指重重按在沙盘边缘，亚克力材质发出细微的脆响。五年前那个雨夜突然涌上来，岑杳浑身湿透的样子，还有她最后看他时破碎的眼神，在眼前挥之不去。
“按流程安排。”他的声音低沉得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所有团队，一视同仁。”
助理欲言又止：“可是靳总，您之前特意……”
“我说了，一视同仁。”靳郩转身，窗外的霓虹照亮他冷硬的侧脸，“另外，通知法务部，把竞标规则里关于‘关联回避’的条款，重新审核一遍。”
助理愣了两秒，突然明白过来：“您是说……”
“确保流程滴水不漏。”靳郩走到办公桌前，抽出那份“岑杳工作室”的竞标材料。设计方案首页的效果图上，商业区的玻璃幕墙在阳光下折射出璀璨光芒，像极了她眼中曾经的星光。
他的拇指轻轻擦过效果图边缘，那里用娟秀的字体写着一行小字：“为所有追光者造一座不夜城。”五年前，她在设计课作业上也写过类似的话。那时他笑着说她天真，却在深夜偷偷查资料，想知道怎样才能让建筑真正成为“光的容器”。
手机在桌上震动，是母亲发来的消息。靳郩看了眼内容，脸色愈发阴沉。屏幕上，母亲要求他尽快给同父异母的弟弟安排靳氏集团的职位，言辞间满是理所当然。家族的枷锁再次收紧，提醒着他那些身不由己的过往。
“让岑杳工作室的负责人，明天第一个陈述方案。”靳郩突然开口，将竞标材料扔回桌面，“我要亲自听。”
暮色渐浓，岑杳站在工作室落地窗前，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招标方发来的确认通知。她点开附件，陈述顺序表上，“岑杳工作室”赫然排在第一位。
风掀起她的发丝，带来一丝凉意。五年前，靳郩也是这样不动声色地掌控着一切。他知道她的软肋，知道怎样才能让她无处可逃。
“躲不开吗？”她对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轻声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就面对吧，只谈工作。”
窗外，靳氏大厦的灯光次第亮起，像一座永不熄灭的灯塔。岑杳转身走向办公桌，抓起竞标文件。电脑屏幕映出她紧绷的侧脸，泛着冷光的设计图上，商业区的轮廓正在夜色中悄然成型，而命运的绞索，也在这一刻悄然收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