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暴雨像无数根钢针,扎在沈南枝公寓的落地窗上。她盯着手机屏幕上那条仅持续七秒的语音,指腹反复着 “救命” 两个字的波形 —— 那是妹妹沈念枝发来的最后讯息,背景里混杂着刺耳的刹车声和玻璃碎裂的脆响。
“定位在城郊废弃水泥厂。” 顾西洲的声音撞碎客厅的死寂,他刚用技术手段复原了被强行挂断的通话记录。男人指间的烟燃到尽头,烫在虎口却浑然不觉,黑色冲锋衣下摆还在滴着水,显然是冒雨从三十公里外的实验室赶来的。
沈南枝猛地抬头,眼底的红血丝在冷白灯光下像蛛网般蔓延。她抓起沙发上的急救包时,金属拉链磕在茶几角发出脆响,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两年前念枝说去那里拍毕业照,回来就发了三天高烧,说总听见仓库里有脚步声。” 她的声音裹着哭腔,却强迫自己吐出清晰的字句,“他们为什么要抓她?”
顾西洲没回答,只是将一把折叠刀塞进她掌心,刀柄被体温焐得温热。“把这个别在腰后,记住无论听到什么都别松开我的手。” 他的拇指擦过她颤抖的睫毛,这个动作让沈南枝突然想起十七岁那年,她被校园霸凌堵在巷口,也是这个男生攥着她的手腕穿过人群,校服后领沾着对方的鼻血,却笑得像打赢胜仗的狼崽。
越野车碾过积水潭时溅起半米高的浪,沈南枝看着导航上不断逼近的红色标记,指尖深深掐进顾西洲的手臂。车窗外的世界逐渐褪成墨色,路灯在暴雨中晕成模糊的光斑,像念枝小时候画在作业本上的太阳。“上周她还说要带男朋友回家,说那人笑起来像你。” 她忽然开口,声音被雨刷器的节奏切割得支离破碎,“是我没看好她,我不该让她单独去见那个网友的。”
顾西洲猛地打方向盘,轮胎在泥泞里打滑,车身剧烈倾斜。他腾出一只手按住她的后颈,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念枝聪明,肯定留下了线索。” 仪表盘的光映在他瞳孔里,那里翻涌着沈南枝从未见过的狠戾,“十五年前你把我从火场里拖出来,这次换我们去接她回家。”
废弃水泥厂的铁门像头锈蚀的巨兽,在手电筒光柱里张着漆黑的嘴。顾西洲用液压钳剪开锁链时,金属摩擦声惊飞了檐下的蝙蝠,群翅扑棱的声响在空旷的厂区里回荡。沈南枝忽然抓住他的胳膊,指着门柱上模糊的刻痕 —— 那是个歪歪扭扭的五角星,是姐妹俩小时候约定的求救信号。
“在三号仓库。”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鞋底踩过碎玻璃的咯吱声里,混杂着远处传来的铁链拖地声。顾西洲突然将她按在水泥柱后,自己贴着墙根滑到拐角,沈南枝看见他握着刀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像条蓄势待发的蛇。
仓库铁门被推开的瞬间,铁锈摩擦的尖啸刺得人耳膜发疼。沈南枝借着手机闪光灯的微光,看见水泥地上蜿蜒的血迹,心脏骤然缩成一团。顾西洲突然捂住她的嘴,指腹压住她颤抖的唇 —— 仓库深处传来铁链晃动的轻响,伴随着念枝压抑的呜咽:“姐…… 我在这儿……”
三个看守正围着铁笼打牌,其中穿花衬衫的男人突然抬头,手电筒的光柱扫过来的瞬间,顾西洲己经拽着沈南枝滚到货架后。铁笼的栏杆间隙里,沈南枝看见妹妹苍白的脸,左额的伤口还在渗血,校服裙被撕开一道大口子。
“把刀给我。” 她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顾西洲皱眉时,她己经摸出藏在靴筒里的备用刀片,那是她做外科医生的父亲留下的遗物。“你左边绕过去解决穿黑夹克的,我对付那个胖子。” 她说话时撕开急救包,将酒精棉塞进顾西洲手里,动作利落到不像平日里那个连杀鸡都怕的姑娘。
顾西洲咬住手电筒含在嘴里,军靴踩过碎石的声响被暴雨吞没。沈南枝数到第三秒时,突然将消防斧砸向铁笼的挂锁,巨大的撞击声让三个男人同时转头。就在他们愣神的瞬间,顾西洲己经拧断了黑夹克的手腕,骨裂声混着惨叫声炸开在仓库里。
胖子抄起钢管砸过来时,沈南枝猛地拽住铁笼栏杆翻身躲过,钢管重重砸在钢筋上迸出火星。她趁机扑过去咬住男人持刀的手腕,尝到铁锈味的瞬间,顾西洲的折叠刀己经抵住了花衬衫的咽喉。
“钥匙。” 顾西洲的声音冷得像冰,刀刃在对方颈动脉上划出细血线。花衬衫抖着摸出钥匙时,沈南枝正死死按着胖子的头撞向铁笼,每撞一下就喊一声妹妹的名字,首到对方在地才松开染血的指节。
铁笼门打开的瞬间,念枝扑进姐姐怀里,血和泪混在一起浸透沈南枝的衬衫。顾西洲用对讲机报完警,突然捂住左臂蹲下去,鲜血正从指缝里往外涌。“什么时候伤的?” 沈南枝的声音陡然发紧,撕开急救包的动作却稳得惊人。
“刚才。” 顾西洲笑了笑,看着沈南枝用止血带勒住他的手臂,“你咬那胖子的时候,比我当年打群架还狠。”
沈南枝没说话,只是将妹妹的头按在自己肩上,不让她看见顾西洲手臂上狰狞的伤口。暴雨还在敲打着仓库的铁皮顶,远处传来警笛声的瞬间,她突然想起十七岁那个同样下着雨的夜晚,少年浑身是伤地站在她家楼下,手里攥着被抢走的、她攒了半年钱买的相机。
原来有些人从一开始,就在教你什么是逆行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