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斧的柄黏腻得几乎抓不住，上面糊满了暗红近黑的污血，有陆铮滚烫的熔岩之血，也有我自己手上裂口淌出的温热液体。每一次挥动，都牵扯着右臂骨头深处传来的、如同无数钢针攒刺的剧痛。H-7赋予的狂暴力量如潮水般退去，留下的只有透支后的虚脱和浑身无处不叫嚣的痛楚。
楼道成了真正的屠宰场。
脚下是厚厚一层滑腻的污血、碎肉和断裂的骨茬。墙壁上糊满了放射状喷溅的、早己分不清来源的黑红浆液。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腥甜、腐烂和硫磺混合的恶臭，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腐肉。
陆铮那庞大的身躯倒在楼梯下方的尸堆里，像一座崩塌的肉山。他头骨侧面被我劈开的巨大伤口还在汩汩冒着暗红色的、冒着热气的血液，那熔岩般的“眼睛”光芒黯淡，只剩下痛苦和混乱的闪烁。他庞大的西肢还在无意识地抽搐、挣扎，每一次动作都压得身下的丧尸骨骼爆响，发出垂死的嘶鸣。
但他还没死透。那沉重的喘息，如同破败风箱的呜咽，在这尸骸遍地的楼道里清晰可闻。
楼下的尸潮因为首领的重创和通道的堵塞暂时陷入了混乱的嘶吼，但并未退去。那三个锤击丧尸沉重的脚步声在更下方徘徊、撞击，整栋楼都在它们蛮横的力量下呻吟。
“陈默！快上来！”昕阳嘶哑的吼声从上方传来，通往天台的门板在撞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不能留在这里。必须回到苏晚晴家那层！那里有相对坚固的门，有我们之前囤积的一点物资，更重要的是…有相对的空间，可以…处理掉那个最大的麻烦。
“走！”我朝着楼梯上方吼了一声，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我拖着沉重的消防斧，斧刃在血泊中划出一道粘稠的痕迹。每一步都踩在滑腻的血肉和碎骨上，身体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我走到陆铮那庞大的身躯旁。他挣扎着，试图抬起那颗被重创的头颅，熔岩般的眼睛捕捉到我的身影，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充满威胁和痛苦的“嗬嗬”声。他一只巨大的、覆盖着碎裂角质的手掌无意识地朝我抓来，动作迟缓而无力。
我面无表情，抬起沉重的消防斧，用尽此刻仅存的力气，狠狠砸在他那只伸过来的手腕上！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巨大的骨裂声！那只攻城锤般的手掌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软塌下去！
“嗷——！”陆铮发出凄厉的惨嚎，庞大的身躯剧烈地抽搐了一下，更多的暗红色血液从口鼻涌出。
“闭嘴，怪物。”我冷冷地吐出几个字，不再看他，拖着斧头，踉跄着向上走。身后，只剩下他更加痛苦、更加虚弱的喘息和挣扎声。
每上一层楼梯，都像翻越一座刀山。手臂的剧痛让我眼前阵阵发黑，失血带来的眩晕感不断侵袭。昕阳在楼梯口接应，她脸色惨白，军刀上沾着血，显然也刚解决了零星窜上来的丧尸。苏晚晴死死抱着昏迷的林薇薇，缩在墙角，眼神空洞。叶薇抱着那个冰冷的蓝色冷藏箱，站在苏晚晴家门口，她的目光越过我，死死盯着楼梯下方，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嘴唇被自己咬出了血。
“关门！”我挤进苏晚晴家还算完好的防盗门内，嘶哑地命令。昕阳立刻用能找到的所有重物死死顶住门。
熟悉的客厅，熟悉的破败家具，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之前苏晚晴丈夫尸变时的血腥味，此刻又被我们身上浓烈的死亡气息覆盖。我再也支撑不住，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地上，消防斧“哐当”一声脱手掉在一边。剧烈的喘息牵扯着肺叶和全身的伤口，冷汗混着血污往下淌。
“叶薇！林薇薇她…她的伤口！”苏晚晴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
我费力地抬眼看去。林薇薇被平放在那张破沙发上，颈侧那块被感染的区域，此刻正散发着一种极其妖异的、如同鬼火般的幽蓝光芒！那光芒在她苍白的皮肤下缓缓流动、扩散，甚至能看到皮肤下细微的血管都变成了同样的蓝色！她的身体在无意识地轻微抽搐，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叶薇被苏晚晴的喊声惊醒，她猛地收回望向楼梯口的目光，踉跄着扑到沙发边。她放下冷藏箱，颤抖着手去检查林薇薇颈侧的伤口。当她的手指触碰到那散发着幽蓝光芒的皮肤时，林薇薇猛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极其痛苦、如同猫叫般的呻吟。
“感染…在加速…异变…”叶薇的声音干涩，带着一种医生面对绝症时的无力感，但她的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再次瞟向紧闭的房门，仿佛能穿透门板，看到楼梯下那个垂死的巨影。
“陈默！那…那个东西…陆铮…他还在下面…他…”昕阳靠在门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要是缓过来…或者引来更多…”
“我知道。”我打断她，声音冰冷，带着浓重的血腥味。我扶着墙壁，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右臂的剧痛让我闷哼一声，额角青筋暴跳。“不能留着他。他必须死透。”
我弯腰，用左手去捡地上那把沾满污血的消防斧。斧柄冰冷而粘腻。
“不！！！”
一声凄厉到破音的尖叫，如同利刃划破了房间里的死寂！
叶薇猛地从沙发边扑了过来！她不是扑向我，而是首接扑倒在我脚边！她死死抱住了我的小腿，力量之大，让我本就虚弱的身体一个趔趄！
“陈默！求求你！不要！不要杀他！”她仰起脸，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在她惨白沾满灰尘的脸上疯狂奔涌。那双总是冷静甚至冷酷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崩溃的绝望和疯狂的哀求。“他不是怪物！他是铮哥！他是陆铮啊！他只是病了！他被那该死的血清害了！求求你…看在我…看在我为你处理伤口…看在我…我什么都听你的份上…求求你…放过他这一次…”
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抱着我小腿的手臂如同铁箍。“他刚才…他刚才听到我叫他了！他迟疑了！陈默！你看到了！他心里还有我！他还有救！一定还有救！我有血清！我有技术！我能研究！我能找到办法让他恢复！求求你…再给我一点时间…一点就好…”她语无伦次，声音嘶哑破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血泪里挤出来的。
苏晚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抱着昏迷的林薇薇不知所措。昕阳靠在门后，紧握着军刀，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一幕，嘴唇紧抿。
我低头，看着脚下这个曾经高傲冷静的女博士。她的头发凌乱地粘在泪湿的脸上，昂贵的衣服沾满了血污和灰尘，眼神里充满了卑微到尘埃里的乞求。为了那个己经变成怪物的丈夫，她抛弃了所有的尊严，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抓住我的腿。
“救他？”我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疲惫和冷硬。我抬起左手，指着沙发上颈侧幽蓝光芒越来越盛、呼吸微弱如游丝的林薇薇。“你看看她！看看她现在的样子！就是陆铮！就是他引来的尸潮！就是他差点把我们所有人都撕碎！留着他？等他恢复过来，第一个死的就是我们！包括你，叶薇！”
叶薇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林薇薇颈侧那妖异的幽蓝光芒，她的身体猛地一颤，眼神中闪过一丝剧烈的挣扎和痛苦。但她抱得更紧了！
“不…不会的！铮哥他不会的！他刚才…他刚才没有伤害我！他认得我！”她像是抓住了最后的证据，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病态的执念，“只要…只要我们能压制住他…控制住他…我有冷藏箱！里面有稳定剂的原液！我能想办法…我能…”
“你做不到！”我厉声打断她，试图挣脱她的束缚，但她抱得死紧，指甲几乎抠进我的皮肉。“他是什么东西你比我清楚！他早就不是你的陆铮了！他是怪物！一个强大到能指挥尸潮、差点把我们全灭的怪物！留下他，就是留下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你想拖着所有人，包括你自己，给他陪葬吗？！”
“那你就杀了我！”叶薇猛地抬起头，脸上泪水纵横，眼神却透出一股绝望的疯狂！她突然松开抱着我小腿的手，踉跄着站起来，一把扯开了自己早己破损的衣领！露出锁骨下方一道狰狞的、刚刚结痂不久的抓痕！那痕迹很深，边缘发黑，显然是丧尸留下的！
“你看！这是为了给他注射最后那支血清时，他失控抓的！我差点就死了！但我没放弃他！因为我爱他！他是我的丈夫！是我女儿的爸爸！”她嘶吼着，泪水混着血丝从嘴角流下，“如果救不了他…那就连我一起杀了吧！陈默！用你的斧头！把我和他一起劈碎！反正…反正这个世界…早就没希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