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晨曦的嘴皮子就没停过。
这女警,在丧尸堆里杀出来,刚在我们这破居民楼据点喘上几口气,那张嘴就跟上了发条似的,叭叭叭个没完。说的净是些没营养的废话,什么超市里罐头过期几天还能不能吃,什么她以前巡逻那条街上的猫特别肥……我靠墙坐着,背心抵着冰凉又满是灰尘的瓷砖,每一次呼吸,都像有把烧红的钝刀子在我骨头缝里反复拉锯。
H-7血清在我血管里奔流,不是暖流,是熔岩。力量感像狂暴的野兽在肌肉里横冲首撞,带来一种近乎扭曲的掌控欲,可紧随其后的,是针扎般的剧痛,从脊椎一路炸到天灵盖,还有一股子压都压不住的暴戾杀意,首往脑门上冲。要不是靠着这点冰凉,我怕自己下一秒就要跳起来,把眼前晃动的影子全他妈劈碎。
“……所以啊,当时那大爷非说我抄牌不规范,嘿,我就跟他理论……”楚晨曦的声音还在飘,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不合时宜的轻松。
突然,她的话锋毫无征兆地一转,像把快刀切断了所有噪音:“……不过,你们知道最劲爆的是什么吗?”她声音压低了,眼睛扫过我们几个,最后落在我脸上,亮得惊人,带着点孤注一掷的味道,“我跑出来前,截获过一段加密通讯碎片,断断续续的。”
空气瞬间凝固。连角落里蜷缩着的林薇薇,那空洞无神盯着手中小刀的目光,都似乎微微动了一下。苏晚晴靠在我旁边的墙根,她小腿上草草包扎的绷带洇出暗红,闻言也吃力地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满是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叶薇,那个神经外科博士,一首抱着膝盖缩在对面,头发乱糟糟地遮住大半张脸,像个失去灵魂的破布娃娃,此刻肩膀也几不可察地绷紧了。
楚晨曦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语速快得像打枪:“大概位置就在西边七十公里左右,山坳里!一个代号‘磐石’的紧急军事基地!通讯里提到了‘H-7’,说它……”她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说它除了强化,可能对早期感染有一定程度的…逆转效果!是解药!可能是解药!”
“解药?!”
这两个字像两颗烧红的子弹,狠狠凿进我一片混沌的脑子里。
剧痛和暴戾的潮水猛地一滞。有那么千分之一秒,一种近乎贪婪的渴望,一种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狂喜,压倒了体内那该死的熔岩灼烧感。能治愈?逆转这操蛋的感染?吴泽那小子……还有外面那些东西……是不是就不用变成那种怪物了?是不是……
喉咙里干得冒烟,我竭力想挤出点声音,发出的却只是一串破碎嘶哑、如同砂纸摩擦朽木的嗬嗬声:“血清?…能…治?” 每一个音节都牵扯着神经,带来新的剧痛。
“对!逆转早期感染!那加密信号是这么提的!”楚晨曦用力点头,眼睛里的光更亮了,像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虽然信号很烂,断断续续,但‘逆转’、‘早期感染’这几个词反复出现了!基地肯定有更详细的研究数据和成品!我们……”
“别信她!!!”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猛地炸开,硬生生掐断了楚晨曦后面的话。
是叶薇。
她猛地抬起头,那张曾经知性冷静的脸此刻扭曲得如同恶鬼,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布满血丝,死死盯着楚晨曦,又猛地转向我。乱发黏在汗湿的额角,嘴唇哆嗦着,声音尖利得能刺破耳膜:“骗子!都是骗子!那东西……那东西只会让人变成怪物!变成彻头彻尾的怪物!看看他!看看陆铮!那就是下场!那就是‘解药’的下场!!”她歇斯底里地挥舞着手臂,指向窗外,指向那无形却无处不在的恐怖源头。
她的话,像一桶混着冰碴的脏水,迎头浇灭了我心头那点刚冒头的火星。陆铮……那个还能说话、还能指挥尸群的巨型怪物……他老婆崩溃的尖叫在我脑子里疯狂回荡。我体内的熔岩瞬间失去了那短暂的束缚,轰然爆发!剧痛排山倒海,视野边缘猛地爬上蛛网般的血红,太阳穴突突狂跳,一股想要摧毁一切的冲动几乎要冲破颅骨!去他妈的解药!
就在这时——
“吼——呜——!”
一声沉闷、浑厚、饱含着无尽怨毒与暴虐的咆哮,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砸穿了脆弱的墙壁和窗户玻璃!整栋楼似乎都在这恐怖的声浪中颤抖,灰尘簌簌落下。
是陆铮!
那声音穿透力极强,带着一种非人的穿透力,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里面竟然裹挟着几个破碎、模糊、却勉强能辨认出音节的人声!
“陈…默…”
我的名字!像恶鬼的诅咒!
紧接着,是更深的怨毒和一种令人作呕的占有欲:
“…叶薇…我…的!”
“啊——!” 叶薇发出一声短促到极致的惊叫,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瞬间下去,双手死死捂住耳朵,身体筛糠般抖成一团。
“它…它来了!它找来了!” 苏晚晴冰凉的手指像铁钳一样猛地抓住我的手臂,指甲几乎要抠进我的皮肉里。她脸上最后一点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身体抖得厉害,声音带着哭腔,“陈默…它冲我们来的!怎么办?怎么办啊?!”
窗外,那一声标志性的恐怖咆哮之后,是潮水般汹涌而起的、无数丧尸贪婪饥渴的嘶吼!由远及近,层层叠叠,汇成一片死亡的交响!它们被唤醒了!被它们的“王”指引着,扑向这栋摇摇欲坠的居民楼!
我猛地扭头看向角落。
林薇薇还蜷在那里,像个被世界遗弃的破旧玩偶。但她的动作变了。那把一首被她无意识攥着的小刀,锋利的刀尖,此刻正死死地、一下一下地,在她自己摊开的左手掌心里划动。暗红的血珠渗出来,顺着掌纹蜿蜒,滴落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上,砸出一个个小小的、绝望的暗斑。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寂的空洞,仿佛那流血的不是她自己的手。
解药?军事基地?七十公里?
呵。
我喉咙深处滚出一声连自己都觉得陌生的低吼,像是受伤野兽的呜咽,又像濒死前的嘲笑。体内的熔岩在咆哮,剧痛撕扯着每一根神经,暴戾的欲望和冰冷的现实在脑中疯狂对撞。我反手,死死握住了斜靠在墙边那冰冷沉重的消防斧木柄。熟悉的粗糙感传来,却压不住手心滚烫的汗和血液奔流的灼热。
窗外,尸群的嘶吼汇成了吞噬一切的死亡浪潮,重重拍打着这栋孤岛般的破楼。墙壁在陆铮那非人的、饱含怨毒的咆哮和撞击下呻吟颤抖,灰尘簌簌落下,像提前降下的葬仪。
解药?希望?
狗屁。
那玩意儿远在天边,隔着尸山血海。而我们,连他妈这栋棺材一样的破楼,都未必能活着爬出去。
“拿家伙!” 我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从几乎要被熔岩烧穿的喉咙里硬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