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来自隧道地狱的交响,被H-7强化后,如同实质的冰冷潮水,不断冲刷、挤压着我的神经。剧痛!视野里的猩红蛛网猛地收紧!我死死咬住后槽牙,指关节因为用力握着斧柄而发出咯咯轻响,额角渗出冰冷的汗水,混合着干涸的污血滑落。身体的本能叫嚣着毁灭,想要劈开车壁,冲出去将那些发出声音的东西彻底撕碎!但残存的理智如同风中残烛,死死压制着这股源自血清深处的暴戾。
“呃…” 一声极力压抑的、带着哭腔的呜咽在死寂中响起。
是苏晚晴。
她蜷缩在我脚边的阴影里,离我最近,几乎将整个身体都缩进了座椅下方的狭小空间。她的身体抖得如同狂风中的落叶,每一次车外传来那刺耳的刮擦声或沉重的撞击,她都会猛地一颤,发出一声短促的抽泣。那张曾经温婉清秀的脸上此刻布满了泪痕、污迹和干涸的血痂,眼神涣散,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她双手死死地抱着膝盖,指甲深深掐进自己手臂的皮肉里,勒出青白的印子,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获得一点点可怜的支撑。单薄的肩膀随着啜泣不断耸动,宽大的、沾满污渍的米色针织衫领口滑落,露出一截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的脖颈,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脆弱。她像一只被彻底吓破胆、只能寻求庇护的幼兽,每一次细微的动静都能让她濒临崩溃的边缘。
“…安静…安静点…” 另一个方向,靠近那扇被破坏隔门的阴影里,传来叶薇喃喃的低语。她的声音嘶哑飘忽,却带着一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病态的平静。她依旧保持着蜷缩的姿势,湿漉漉的乱发像海草般黏在脸上和脖颈上,遮住了大半张脸。身上的白大褂早己破烂不堪,沾满了污水和暗红色的污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她略显消瘦却依旧能看出成性曲线的身体轮廓——的胸脯在急促压抑的呼吸下起伏,腰肢在凌乱的衣衫下若隐若现,即使在这种绝境下,那份属于知识女性的丰腴韵味也未曾完全被狼狈掩盖。但她的精神世界显然己经坍塌。她没有像苏晚晴那样恐惧颤抖,反而在车外那地狱般的噪音和车内残留的血腥味里,找到了一种诡异的“安宁”。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肮脏的地板上划动着,指尖沾满了污垢,嘴唇微微翕动,重复着破碎的词语:“…陆铮…不吵了…他满意了…都安静了…” 仿佛车外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噪音,对她来说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杂音,甚至可能是她幻想中陆铮“满意”的某种回应。她的动作带着一种精神彻底崩溃后的麻木与空洞。
“够了!” 一声压抑着怒火和疲惫的低吼在车厢中部响起。
是楚晨曦。
她背靠着另一侧冰冷的车厢壁坐着,双腿屈起,警用战术背心的带子勒在她的胸脯上,勾勒出起伏的线条。她不像苏晚晴那样缩成一团,也不像叶薇那样麻木,而是努力挺首着腰背,试图维持一种属于警察的、最后的体面和坚韧。但这份坚韧在持续的精神高压下己经布满了裂痕。她紧握着那支警用手枪的手放在膝盖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另一只手烦躁地、一遍遍地捋着自己汗湿后贴在额角和脖颈上的栗色短发,动作带着一种濒临极限的焦躁。她的脸上混杂着汗渍、污迹和刚才战斗溅上的血点,嘴唇紧紧抿着,下唇甚至被咬出了一道清晰的血痕。那双曾经明亮、充满生机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血丝,眼神锐利依旧,却像烧红的炭,充满了被压抑的愤怒、巨大的疲惫和对这诡异处境的深深无力感。每一次车外传来那尖锐的刮擦声或沉重的撞击,她都会猛地抬头,眼神如同受伤但依旧警惕的母豹,扫视着车厢每一个昏暗的角落,仿佛在寻找下一个可能出现的威胁,又像是在对抗着那无孔不入的噪音对她神经的侵蚀。她身上的警服沾满污渍,包裹着长期训练形成的、紧实而富有力量感的身体线条——宽肩窄腰,手臂和大腿的肌肉在紧绷状态下清晰可见,充满了爆发力。但此刻,这份力量被沉重的无力感笼罩着。
昕阳坐在离楚晨曦不远的地方,背对着我们,面朝那扇被破坏的隔门和怪物的残骸。他低着头,肩膀随着沉重的呼吸微微起伏,握着那根磨尖的钢筋管的手垂在身侧。他没有像女人们那样表现出明显的情绪,但那紧绷的、如同岩石般的背影,透着一股被压抑到极致、随时可能爆发的沉默火山般的力量和戾气。他更像一堵沉默的墙,隔绝着身后的恐惧和前方的威胁。
我靠在冰冷的金属壁上,目光缓缓扫过她们。
苏晚晴的颤抖、啜泣和极致的依赖,像易碎的琉璃。
叶薇的病态平静和空洞呓语,像深不见底的寒潭。
楚晨曦强撑的坚韧和濒临崩溃的焦躁,像绷到极限的弓弦。
不同的绝望,在这移动的钢铁囚笼里,在这被地狱噪音包围的绝境中,无声地发酵、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