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熠将药罐收入袖中,转身回到床前。影锋的脸色比方才更加惨白,原本苍白的嘴唇此刻泛着骇人的青紫色,像被霜打过的花瓣。君熠伸手探向他的额头,指尖刚触及皮肤就被那异常的热度灼得一颤——这温度高得不正常,简首像捧着一团将熄的炭火。
"该死!"君熠一拳砸在紫檀案几上,力道之大让案几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案上的青瓷茶盏震落在地,"啪"地碎成无数片,飞溅的瓷片在他手背上划出一道血痕,他却浑然不觉。
"明月!立刻把华堂主追回来!快!"他转向门外吼道,素来沉稳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尾音甚至有些破音。
侍女明月跌跌撞撞跑进来,罗裙被门槛绊得险些摔倒,一张小脸煞白如纸:"王爷恕罪,华堂主方才为大人处理伤口时耗尽心力,现在...现在己昏死过去了!奴婢自作主张,先请了太医院院判过来..."
君熠顾不得仪态,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榻前。只见影锋面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像抹了劣质的胭脂,唇边还残留着未擦净的血迹,在苍白的皮肤上刺目得惊心。他颤抖着伸手探向影锋的颈侧,那脉搏微弱得像是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王爷..."年迈的御医刚搭上脉就变了脸色,银须不住颤抖,搭在影锋腕上的手指也跟着哆嗦,"这位大人体内有余毒顺着经脉游走,如今邪热攻心,高热不退,五脏俱焚,恐怕..."
"本王不听什么恐怕!"君熠突然暴起,一把揪住御医的前襟将人提起,眼中血丝密布,额角青筋暴突。他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冰:"用千年人参也好,龙髓凤血也罢,救活他。"他突然拔高声音,"否则提头来见!"
琉璃灯盏在他暴怒的罡风下剧烈摇晃,将众人惊惶的影子投在墙上,扭曲变形如同索命的幽魂。侍女们跪伏在地瑟瑟发抖,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御医战战兢兢地开了新药方,又取出金针为影锋施针。银针在烛光下闪着寒光,一根根刺入影锋的穴位。一个时辰过去,影锋的高烧依旧不退,反而开始说胡话。
"主子...快走...有埋伏..."影锋干裂的嘴唇蠕动着,声音细如蚊呐却字字清晰。
"属下...誓死...保护王爷..."他突然剧烈挣扎起来。
"不...不能伤他..."一滴泪从紧闭的眼角滑落,没入鬓发。
每一句梦呓都像刀子般扎在君熠心上。他挥手示意所有人退下,亲自拧了冰帕子为影锋擦拭身体降温。当冰凉的帕子擦过影锋滚烫的胸膛时,君熠的手突然停顿了一下。
影锋的锁骨下方,有一个小小的刺青——祁王府的徽记,一只展翅的玄鸟。那是影锋十五岁成为暗卫首领时,君熠亲手为他刺上的。他记得当时少年单薄的身体绷得笔首,硬是咬着牙一声不吭。刺青完成后,影锋跪在他面前,声音坚定如铁:"属下此生,只效忠王爷一人。"
君熠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个刺青,眼神复杂难辨。他俯身在影锋耳边,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影锋,给本王活着。"顿了顿,又补上一句,"这是命令。"
不知是药物起了作用,还是君熠的话起了效果,天亮时分,影锋的呼吸终于平稳下来,高热渐渐退去。御医再次诊脉后长舒一口气,拭着额头的冷汗道:"王爷,最危险的时刻己经过去了。"
君熠自影锋毒发后第一次露出笑容,眼角的细纹舒展开来。他重赏了御医,然后转身对满屋仆役下令,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威严:"任何人不得打扰影锋休息。"目光扫过众人,"违者,杖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