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球撞击塑胶地面的闷响，汗水蒸腾的燥热空气，还有场边女生们毫无章法、几乎要掀翻体育馆顶棚的尖叫——这些元素共同构成了德威国际高中放学后的日常交响曲。但今天，这喧闹里多了一个突兀的、带着点傻气的杂音。
“咚！”
声音沉闷，像是熟透的椰子砸在沙地上。
顾晚懒洋洋倚在二楼看台的栏杆上，嘴里叼着根橙子味的棒棒糖，糖球在齿间灵活地滚了一圈。她居高临下，视野极佳，正好将楼下篮球场入口处那出小小的意外尽收眼底。
新来的转校生，沈砚。
他抱着一摞高得几乎要挡住视线的崭新教材，像个误入人类世界的树袋熊，晕头转向，一头撞在了篮球架那粗壮的金属底座上。
“噗……”顾晚没忍住，齿间的棒棒糖差点飞出去。她赶紧伸手捂住嘴，肩膀却控制不住地轻轻耸动。
真笨。笨得……有点可爱。
撞了头的沈砚似乎懵了，站在原地晃了晃脑袋，额前几缕柔软的碎发也跟着晃了晃。那摞书摇摇欲坠，他手忙脚乱地试图稳住，动作笨拙得引人发笑。他茫然地抬起眼，环顾西周，像是没搞明白自己怎么就被这钢铁怪兽给暗算了。
顾晚的视线精准地捕捉到他抬眼的瞬间。
那是一双干净得近乎透明的眼睛，瞳仁是偏浅的琥珀色，像初春刚解冻的溪水，此刻因为疼痛和困惑，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湿漉漉的，无辜得像只迷路的小狗。阳光从体育馆高处的天窗斜斜打下来，给他线条流畅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浅金的光晕。
他揉着额角，眉头微蹙，小声吸着气，脸颊似乎因为窘迫和疼痛泛起一层薄红。
顾晚舔了舔唇瓣，橙子的甜味在舌尖弥漫开。心底那点刚被月考成绩压下去的、属于狩猎者的兴味，又悄然滋长起来。
有点意思。
德威国际高中的月考放榜日，堪比一场无声的硝烟弥漫。巨大的电子屏矗立在教学楼一楼最显眼的中庭，冰冷的光映照着一张张或紧张、或期待、或沮丧的年轻面孔。
顾晚双手插在校服西装裤兜里，慢悠悠地踱到榜前。她下巴微扬，眼神带着一种习惯性的、漫不经心的锐利，径首扫向最顶端。
红榜第一的位置。
“沈砚”两个字，端端正正，墨迹清晰得刺眼。
顾晚嘴角那点惯有的、略带嘲讽的弧度，瞬间凝固了。一股带着冰碴子的气流猛地窜上她的脊椎，首冲头顶。
又是他。
那个走路会撞到篮球架，看起来迷糊又无害的转校生。
“哇！又是沈砚！断层第一啊！”
“顾学姐这次差了他……八分？天呐，八分！上次才差两分呢！”
“这个沈砚到底什么来头？一来就把顾学姐压下去了……”
周围细碎的议论声像针一样扎进耳朵。顾晚插在裤兜里的手指猛地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她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目光死死钉在那个名字上，仿佛要用视线将它烧穿。
好，很好。
一个走路都能把自己撞懵的笨蛋，居然能稳稳压在她头上？连续两次？还越压越狠？
顾晚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胸腔里那股翻腾的、带着强烈胜负欲的火焰非但没有熄灭，反而烧得更旺了。她微微眯起眼，琥珀色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极亮的光，像瞄准镜锁定了目标。
篮球场上的惊鸿一瞥，那点模糊的、带着点逗弄意味的兴趣，此刻被这鲜红的分数彻底点燃，淬炼成一种更为实质、更为强烈的占有欲和征服欲。
沈砚。她舌尖无声地碾过这个名字。
行，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猎物，上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