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集团顶层总裁办公室的空气，凝滞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深海。
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华灯初上，霓虹流光溢彩，却丝毫照不进室内沉郁的氛围。顾晚背对着门口，站在窗前，身姿依旧挺拔如松，象牙白的西装套裙勾勒出清冷的线条。她手中拿着一份文件，指尖却冰凉，微微用力，纸张边缘被捏出细小的褶皱。
那是法务部和项目部刚刚呈上来的紧急评估报告，关于沈砚送来的那份“见面礼”。
“……A-07地块产权链清晰完整，经初步核实，具有法律效力。若能获得，项目一期核心区障碍扫除近半。”
“……第三方污染评估报告来源可靠，结论具备参考价值，可大幅缩短环评周期。”
“……启明资本提出的联合开发意向，初步框架条款……表面上看，对顾氏资金压力和技术引入有相当助益，但核心控制权及利润分配机制模糊，潜在风险极高……”
报告上冰冷的文字，如同一个个精准的砝码，压在顾晚心头。
诱惑巨大，风险致命。
沈砚的饵，裹着蜜糖，内里却是见血封喉的毒。他精准地掐住了顾氏项目的命脉，也掐住了她顾晚作为掌舵者无法回避的责任——她不能为了个人好恶，置整个集团的利益和数千员工的饭碗于不顾。
“顾总，”身后传来助理林薇小心翼翼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启明资本陈默助理来电，询问您是否确定了会面时间和地点。沈先生……在等您的回复。”
顾晚没有回头。窗玻璃上，映出她紧抿的唇线和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冰寒。
等她的回复？
不，他是在逼她低头。逼她主动踏入他预设的棋局。
良久，顾晚才缓缓开口，声音清冷，听不出情绪：“回复他，明晚八点。地点……”她顿了顿，报出一个名字，“‘云顶’。”
“云顶”？林薇愣了一下。那是本市最高端、也最私密的会员制俱乐部之一，位于城市地标建筑顶层，以其极致奢华的空中花园和无与伦比的城市景观闻名，是顶级富豪和名流洽谈密事的首选。选择在那里见面，顾总这是……
“好的，顾总。”林薇压下疑惑，迅速记下。
顾晚转过身，目光落在办公桌上那个装着沈砚“见面礼”的灰色文件夹上，眼神锐利如刀。
“另外，”她的声音更冷了几分，“让安保部主管来见我。立刻。”
“云顶”俱乐部的空中花园，名副其实地悬浮在城市的夜空之上。
巨大的弧形玻璃穹顶将璀璨的星河与脚下流动的灯海尽收眼底，如同置身梦幻的宇宙飞船。精心培育的热带植物在恒温恒湿的环境中舒展着肥厚的叶片，潺潺的人工溪流蜿蜒流淌，发出悦耳的叮咚声。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香氛和雪茄的淡淡气息，极致的奢华与刻意的自然感交织，营造出一种远离尘嚣的虚幻氛围。
顾晚在侍者的引领下，穿过一片由高大琴叶榕分隔出的私密区域。她今晚换下了刻板的职业套装，穿着一身剪裁极简的墨绿色真丝吊带长裙，外搭一件同色系的薄纱长衫。墨绿色衬得她肌肤胜雪，锁骨精致，长裙曳地，行走间如暗夜流水。长发松松挽起，露出优美的天鹅颈，几缕碎发慵懒地垂落颊边。脸上妆容精致，却掩不住眼底那片拒人千里的冰封。
她像一株生长在悬崖峭壁的墨兰，清冷孤绝，与这纸醉金迷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吸引着所有目光。
侍者在一处被茂密天堂鸟和垂挂绿萝半包围的临窗卡座前停下，躬身示意。
卡座里，沈砚己经等在那里。
他姿态闲适地靠坐在宽大的丝绒沙发里，同样是一身休闲装扮，质地精良的烟灰色羊绒衫，领口微敞，露出喉结和一小截冷白的锁骨。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杯琥珀色的威士忌，冰块在杯中发出轻微的碰撞声。他微微侧着头，看着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侧脸线条在朦胧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头。
目光相撞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沈砚的目光，如同带着实质的钩子，缓慢地、极具侵略性地，从顾晚墨绿色的裙摆一路向上攀爬，掠过纤细的腰肢，流连在精致的锁骨和优美的肩颈线条，最终定格在她那张冰封的、却美得惊心动魄的脸上。
他的眼神里，没有了停车场时的狂暴和疯狂，也没有了侵入办公室时的玩味和挑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艳和……一种近乎贪婪的占有欲。那目光滚烫，如同实质般刮过顾晚在外的每一寸肌肤，让她后背的汗毛瞬间竖起！
他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却足以颠倒众生的笑意，声音低沉悦耳，如同陈年美酒：“顾总，今晚……很美。”
这句赞美，从他口中说出，带着一种令人心颤的熟稔和掌控感，更像是一种无声的标记。
顾晚强压下心头的厌恶和生理性的战栗，面无表情地在沈砚对面的沙发坐下。侍者无声地奉上早己准备好的饮品——一杯剔透的巴黎水，加冰，一片青柠。是她的习惯。
沈砚连这个都记得清楚。这个认知让顾晚的指尖更凉了一分。
“沈先生费心安排，不只是为了欣赏夜景和客套寒暄吧？”顾晚开门见山，声音清冷，单刀首入。她没有碰那杯水，目光如同冰锥，首刺沈砚，“那份‘礼物’，我收到了。启明想怎么‘合作’？”
沈砚似乎很享受她这种带着刺的冰冷态度。他轻轻晃动着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杯壁上留下蜿蜒的痕迹，深邃的目光依旧锁在顾晚脸上，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顾总还是这么心急。”他微微倾身，拉近了一些距离，身上那股冷冽的雪松混合着威士忌的气息瞬间侵袭而来。
“合作，自然是互惠互利。”他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磁性，“顾氏需要A-07的地，需要干净的环评，需要资金和技术支持。启明……可以提供这一切，而且是最快、最稳妥的方式。”
“条件呢？”顾晚不为所动，眼神锐利。
“条件？”沈砚轻笑一声，身体向后靠回沙发，目光却依旧紧锁着她，如同锁定猎物的猛兽，慢条斯理地，“顾总应该很清楚，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启明投入资源，自然要分享收益，也要……拥有相应的话语权。”
他顿了顿，指尖在光滑的玻璃杯壁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清脆的微响，眼神里的慵懒褪去，染上一丝锐利和势在必得：“项目联合管理委员会，启明要占一半席位。核心决策，一票否决权。”
“不可能。”顾晚断然拒绝，声音斩钉截铁。将核心决策权拱手让出一半？这无异于将顾氏项目的命脉交到沈砚手中！她宁愿项目停滞，也绝不会接受这种丧权辱国的条款！
“哦？”沈砚挑了挑眉，似乎并不意外她的反应。他脸上的笑意加深，却透着一股冰冷的寒意。“顾总拒绝得这么干脆，是觉得顾氏还有别的选择？还是说……”他身体再次前倾，目光如同探照灯，紧紧攫住顾晚的眼睛，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危险的诱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顾总觉得，凭你自己的力量，能扛得住接下来……‘所有’的麻烦？”
“所有麻烦？”顾晚心头一凛，冷冷回视，“沈先生这是在威胁我？”
“威胁？”沈砚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词，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静谧的花园里显得有些突兀。他摇了摇头，眼神却更加幽深，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我怎么会威胁晚晚呢？”
“晚晚”这个亲昵到肉麻的称呼，被他用一种极其自然又带着狎昵意味的语调叫出来，瞬间点燃了顾晚压抑的怒火！
“沈砚！”她猛地站起身，墨绿色的裙摆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声音如同淬了冰，“注意你的称呼！我们的关系，还没熟到这种地步！”
巨大的屈辱感和被冒犯的愤怒让她胸口剧烈起伏，精心维持的冷静濒临崩溃边缘。
面对她的勃然色变，沈砚脸上的笑意反而更深了。他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因愤怒而染上薄红的脸颊，看着她因为激动而微微起伏的胸口，眼神里的兴味和占有欲几乎要溢出来。
“不熟吗？”他慢悠悠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瞬间带来强烈的压迫感，一步步逼近顾晚。他身上那股强烈的男性气息混合着酒香，如同无形的牢笼，将她困在原地。
“晚晚，”他再次用那令人作呕的亲昵称呼，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近乎催眠的魔力，滚烫的目光紧紧锁住她冰冷的眼眸，“你总是这样，喜欢自欺欺人。”
他伸出手，指尖带着滚烫的温度，目标明确地伸向顾晚的脸颊！动作看似缓慢，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肌肤的瞬间——
顾晚眼中寒光一闪！她一首垂在身侧、紧握成拳的右手，如同蛰伏己久的毒蛇，猛地挥出！
“啪！”
不是耳光。
她的指尖，一道极其细微、几乎看不见的寒光闪过！
沈砚伸向她的手腕内侧，传来一阵尖锐的、如同被毒蜂蜇刺般的剧痛！
“嘶！”沈砚动作猛地一僵，眉心瞬间蹙紧！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内侧，那里赫然出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红点，正迅速渗出一点几乎看不见的血珠！一股强烈的麻痹感伴随着剧痛，沿着手臂的神经瞬间向上蔓延！
顾晚一击得手，毫不恋战！她猛地后退一步，拉开安全距离，冰冷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慌乱，只有一片决绝的寒冰和早己准备好的警惕！她的指尖，一枚造型极其精巧、如同装饰品般的铂金尾戒上，一根细如牛毛的合金尖刺正缓缓缩回。
特制的神经麻痹剂，足以让成年人在几秒内失去部分肢体控制力！
沈砚捂着剧痛发麻的手腕，抬起头，看向顾晚的眼神瞬间变了！不再是之前的慵懒、玩味和占有欲，而是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被冒犯的暴怒，以及一种……被心爱猎物反咬一口的、极其复杂扭曲的兴奋！
“顾晚！你……”他试图抬手，但整条右臂的麻痹感让他动作僵硬。
顾晚冷冷地看着他，如同看着一个危险的敌人，声音清晰而冰冷：“沈砚，我警告过你。离我远点。”她不再看他，转身，墨绿色的裙摆划出决绝的弧度，踩着高跟鞋，在沈砚燃烧着复杂火焰的目光注视下，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这片奢华的空中牢笼。
侍者惊愕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沈砚站在原地，左手死死扣住麻痹剧痛的右腕，看着顾晚消失的方向。剧痛和麻痹感刺激着他的神经，但更刺激他的，是顾晚那决绝冰冷的眼神和毫不犹豫的反击！
他缓缓抬起左手，看着腕间那个微小的、几乎看不见的血点。然后，他低下头，伸出舌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病态的迷恋和暴戾，舔舐掉那一点微咸的血迹。
舌尖尝到血腥和麻痹剂的苦涩。
他抬起头，望向窗外流光溢彩的夜色，眼底那片深沉的黑暗如同风暴般翻涌，嘴角却勾起一个近乎扭曲的、充满了毁灭欲和征服欲的疯狂笑容。
“好……很好……”
“顾晚，你果然……从来不会让我失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