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图书馆的人影己变得稀疏。叶清依旧伏在桌前，面前摊开的是赵立言教授那个令人头疼的期中项目资料，旁边还散落着几份新搜集的实习招聘信息，大多是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风启科技那张简陋的宣传单，被她夹在笔记本里，像一个悬而未决的选项。连续几天的受挫，让她漂亮的眉毛紧紧蹙起，眼底是掩不住的疲惫与焦虑。
她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试图将脑中一团乱麻的思绪理清。突然，一小袋花花绿绿的橡皮糖“啪”地一声落在她的笔记本上，旁边还附赠一张随手撕下的便签纸，上面用夸张的字体写着：“紧急修复BUG专用糖，专治各种程序错乱、逻辑不通。饭后服用，疗效更佳。”
叶清猛地抬头，顾飞正单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还拎着刚从便利店买来的饮料，好整以暇地站在她桌旁，脸上带着那种她熟悉的、略带散漫的笑容。
“你……”叶清刚想发作，斥责他的无聊，却被他接下来的话堵了回去。
“看你这眉头打的结，都能首接参加中国结大赛了。”顾飞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将饮料放在桌上，语气轻松，“期中项目还是实习的事？或者，世界末日提前了，只有你收到了内部消息？”
叶清抿着唇，没有回答。她不想在这个“不着调”的人面前流露任何脆弱。她只是低头，想把那袋碍眼的糖果拨开。
“我说，叶大计划通，”顾飞的声音忽然低沉了些，少了平日的戏谑，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认真，“你有没有发现，你最近像一个上了发条就停不下来的陀螺？转得又快又急，好像生怕慢一点就会倒下。”
叶清握着笔的手微微一紧。
顾飞拿起桌上那张印着“风启科技”的宣传单，在指间转了转：“世界五百强固然光鲜，但如果进去只是拧一颗完美的螺丝钉，就一定比在小池塘里扑腾出大浪花更有意思？”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写满批注的项目草稿上，“赵老头那个项目，我看也不是要你们真的去改造地球，他是想看看你们的脑袋除了装标准答案，还能不能长出点别的玩意儿。”
这些话，不像安慰，更像是某种……点拨。不带任何预设的立场，却首指她内心深处最紧绷的那根弦。
叶清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精心构建的“顾飞样本分析模型”在这一刻发出了刺耳的警报。数据显示：个体行为模式大幅偏离预期，出现未知变量，逻辑链路中断，模型……即将崩溃。她试图用以往的经验去解读顾飞此刻的言行，却发现所有的标签和分类都失效了。
“你……”她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来反驳，或者至少维持住自己一贯的冷静，却发现喉咙有些发干。她眼中的顾飞，形象忽然变得模糊起来。他还是那个随性散漫、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但在这层表象之下，似乎还隐藏着她从未触及的敏锐与通透。
“行了，”顾飞像是看穿了她的窘迫，站起身，拿起自己的饮料，“糖记得吃，补充点血糖，有助于大脑重启。实在不行，就对着天空大喊几声‘去他的完美人生’，也挺解压的。”他冲她挤了挤眼睛，转身晃晃悠悠地走了。
叶清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书架尽头，又低头看了看桌上那袋橡皮糖。一种陌生的情绪，像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在她心中漾开层层涟漪。不是愤怒，不是鄙夷，而是一种……混杂着困惑、意外，甚至还有一丝极细微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暖意。
她发现自己开始在意顾飞的一举一动，他的存在不再仅仅是一个需要修正或规避的“Bug”，而是一个能够轻易拨动她情绪的真实个体。这种突如其来的情感波动，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
顾飞用他独有的方式，让她瞥见了情感与连接的某种力量，一种无法被量化、无法被预测，却能在人最紧绷时带来一丝奇异松弛的力量。
这个认知，让她更加确信顾飞隐藏着不为人知的一面。他的“不着调”，究竟是天然如此，还是某种刻意的伪装，亦或是源于更深层次、她完全无法想象的原因？
叶清对顾飞的情感，第一次变得如此复杂。理性上，她依旧排斥这个不断扰乱她计划的“意外”；但情感上，那份突如其来的被理解，却让她无所适从。她的“完美人生计划”，在遭遇了学业、实习的连番冲击后，此刻，正迎来一个来自情感领域的、更难以掌控的巨大变数。
